第十二章（上）(1/2)

虽说我已经同祁渊击掌为盟，我却仍旧存了几分隐忧，想起祁渊那张浅笑微微阴险得叫人完全无法相信的脸，我的心七上八下的，由不住地觉得恐慌。魔族之人争权夺势，素来不择手段，子篡父位、谋乱造反的数不胜数，每个魔君即位时手中都不晓得沾染了多少鲜血，完全没有什么道德信义可讲，若要指望祁渊完完全全信守承诺，也委实是太过天真了些。可眼下，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既来之，则安之，不管怎么着，我身边还有个九重天的太子罩着呢，他还能将我同想容怎么着了去？

想到此处，我方放下了大半个心，转身回了想容的寝殿。甫一进门，便听见低低的呜咽之声，我心中一紧，连忙走过去瞧，只见想容整个人正趴在床榻上，绣花锦被上晕开一大片水泽。

见此情景，我忍不住在心底暗自唏嘘了两声。说老实话，这姑娘的身世也实在是太过可怜。过去在九重天时，因为父母的缘故，身份尴尬，非但不受待见，更是时常遭旁人白眼。如今离了仙界，情形却愈发苦了，大有一番将苦命进行到底的架势。顶替千城公主的位置本就不是她心甘情愿，而是凄惨境遇下的无奈之选，如今又被祁渊如此羞辱，讽刺她是别有用心，这样的苦楚，又岂是她这么个生性敏感纤纤弱女子所能承受的住的？这么一想，我的眼眶便有些泛酸，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柔声安慰道：“殿下，您也别太伤心了，要仔细自己的身子。城主既是这样无情的人，殿下更要好好保重自己才是。”

“棋霜，多谢你……只是我心里的苦，你并不知……”想容似乎还想说下去，又停住了。她微微吃力地从床榻上爬起来，纤长的睫羽上犹挂泪痕，模样着实惹人哀怜。

“棋霜，你帮我更衣吧，我想……”话音未落，想容怔怔地盯住我的脸，满面惊色，“何、何姑娘？”

糟了！本神女进屋得匆忙，竟忘了易容！我心下暗叫不好，见想容一脸惊诧，只得勉强定了定神，拉了她的胳膊笑道：“你先别慌，听我说，我知道你不是什么千城公主，而是想容。你也只需记得，棋霜就是我，我就是棋霜。你莫要害怕，有我在，定不会让那城主伤你分毫。”

“何姑娘……”想容眨眨眼，眸中又滚出一滴豆大的泪珠来，“何姑娘同想容只是萍水相逢，何、何苦……”

“萍水相逢又怎么？你可别忘了，你可是我一眼便相中的嫂嫂呢！”我作出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何姑娘！”听了我的话，她的脸上更添了几分窘意，耳朵根也泛起红色。

我见她现下被祁渊气得神经衰弱，经不得调戏，赶忙说道：“不过说句玩笑话唬你一唬，你倒当了真！你既与我相识，便是同我有缘。你虽没福分当我的嫂嫂，难道就与我交不得朋友了？为朋友两肋插刀，我又何苦之友？你若不要我的帮忙，可就是看不起我，不肯让我做你的朋友了……”我嘟了嘟嘴巴，冲她眨巴眨巴眼睛。她被我逗得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眼眶却再次湿润起来。

“来来来，搽搽眼泪，好端端的一个美人，哭肿了眼睛怪丑的。”我急着拿帕子为她拭泪，她却一把将我的手拉住，眼中的情意甚是恳切：“想容自幼随着娘亲长大，除了有阿圆，没有什么玩伴，如今入了宫，本以为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却不曾想，竟遇上了何姑娘这样好的人。姑娘若是不嫌弃，想容便认了姑娘做姐姐，不晓得姑娘肯不肯？”

她的声音哀婉恳切，像极了一千年前，那青丝如瀑的少女悲凉的叹息。

“神女殿下不必为清夏难过……清夏自幼随母妃长大，并没有人愿意同清夏一处，成日孤孤单单的，也曾想过，也许这样便是一生了。谁料，竟遇上了他。清夏不晓得，遇上他究竟是幸还是劫。只是，即便是劫难，清夏也觉得，他让清夏这一生，多了几分回味，清夏觉得很值……”

人世间，有多少人因为一场无法预知的遇见而迷失？三生石边，忘川河上，点点晶莹的细浪，又是多少宁愿放弃轮回也不愿放弃前世执念的人所幻化而成的？

我的思绪忽地有些迷惘，眼前迷迷蒙蒙地出现一个清隽男子的身影。他眉目如画，目光清浅，站在光影斑驳间朝我淡淡微笑。

那样静谧美好的笑容，亦是我此生无法放手的执念。

“何、何姑娘？”

我被想容的呼唤从回忆中拉出，硬生生地挤出一个笑容：“你方才说什么……哦，认我做姐姐？这当然是好的。只是这世事着实难料，我本想替自己寻个嫂嫂，不料却认了个妹妹。唔……这样倒也不算亏”

“何姑娘……”

“唤我什么？”我提醒她。

“姐姐……”小姑娘吸了吸鼻子，眼泪又涌了出来。

想容被折腾了一天，累得厉害，一沾枕头便沉沉地睡了。我披了件雪色外裳，蹑手蹑脚地溜出屋子。暗蓝色的天幕下是成片的亭宇高阁，一轮银白的残月幽冷地照着。这清冷景色亦有几分动人之处，只是格外寂寞撩人。

屋外的寒风吹得我瑟瑟发抖。我咬着牙打了一阵子寒颤，却仍不大想进屋。正哆嗦着，肩背上忽然就感觉到一阵温热。我回头去瞧，竟是初音。他往我身上披了件兔绒斗篷，一面小心翼翼地替我系好，一面无奈地数落我：“你是最怕冷的，身子又弱，既然觉得冷，怎么不回屋待着去？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