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忆楚篇（十八）(4/5)

萧忆瞥了她一眼，长睫微闪，神色平静：“那日在镇上你暴露了我的行踪，估计有人已经盯上了你。我现今施针还需半月，若你此时下山，会给我带来麻烦。”

楚凌噎住，一时又心底冰凉，却也没发作。抬了左手放在桌上，看向萧忆诚恳道：“我保证下山之后不泄露你的行踪。”

萧忆却转头看向她，眼底漆黑，双唇紧抿，张口的语气带上了几分嘲笑的冷淡：“你的保证能信？”

楚凌心底压抑的失落瞬间水涨肆虐，一个猛力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强硬道：“随你信不信！反正我就是要下山！”

萧忆也眯了眼，霎时气如寒索，语如霜冰：“那你便试试走不走得出这个院门。”

烛火摇曳。

明明三春末尾，气温宜人。屋内的气氛却如同冬日霜降，寒冷入骨。

楚凌端直地站在桌边，对视着萧忆的目光灼灼光亮，毫不畏惧。而萧忆也像被楚凌这副强硬不惧的神态惹火了，光影中的表情神色越发地寒凉，只冷得人觉得周围的气温接连降下去了几度。

而桌上那个本来就剩下个底座的白烛，不知是烛芯不够还是被这寒气侵扰，在这场对视中燃着燃着越发地暗淡，最后竟幽幽一闪，灭了下去。

屋子里一下暗了下来，借着若有似无的光线，楚凌看得见身前萧忆的轮廓。他仍是一动不动，像立在那里的一尊雕塑。

光线昏暗，呼吸之间，楚凌的心境终是平缓下来。不信任激起的怒火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漫长的心酸凄凉。

且不论萧忆对她是否有情，二人这么久相处以来，楚凌心底的萧忆，待她虽不热情，至少也是多番容忍。虽然嘴上不说，但这种容忍在某种程度上造成错觉，让楚凌内心总抱有一份隐隐的期待。

她总觉得萧忆待她与旁人不同。尽管她这种自信没有比照，似乎像是空穴来风。可在喜欢的人面前，几乎所有人，包括楚凌，都会倾向于向好的那一面去思考。

然而这种心情毕竟没有得到肯定，是以变得非常敏感，总想从对方的言语细节里找到一些用以肯定的表现。而当找到的细节总是事与愿违时，与那肯定来的喜悦相对的，便是失望带来的沮丧。

楚凌现在便是如此。

她没想到萧忆不允她下山，也没想到那理由竟是不信任她。自己明明是一番好意为他送信，可当事人不但不领情，还出言不逊。

她内心委屈苦涩，脸上神情俱收，黑暗中的语气带了几分凄惨道：“你就这么不信我？”

楚凌看不见东西，不代表萧忆也看不见。他凝视着楚凌那张染了怒火的脸，却发现那神情慢慢地变了，眼里坚定不移的神色不见了，却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样显出几分伤感来。

他淡淡的语气在黑暗里响起，也没了刚才剑拔弩张的紧张：“你若是要下山，便等我施完针一同去。”

楚凌摇头，咬着唇不让自己的失落感漫溢。“我知道了。”她终是淡淡一句，转身便向屋外走去。

只是无力下垂的肩膀显示出主人的心情惨淡，整个人像是失了神气一般，蓦地就让萧忆心头不快。

“楚凌。”他张口叫住她。

那低头往前走的瘦小身躯一颤，脚下的步子便停了下来。

萧忆等了一会，到底也不见楚凌转回身来。他敛了清潋的眸子，把目光挪开不去看她，顾自沉默了许久，却也知道楚凌一直停在门边没走。黑暗中的一切轮廓分明，有时候看得太清反而不是好事。

他终是微微一叹，身形分毫未动，只是话再出口却越发温和了一层：“你别下山……”

楚凌背对着萧忆，听到他又这么说不禁心头苦笑，只道这不信任还真是根深蒂固，她还真是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太高了。

可萧忆话微微一顿，却又接着道：“你……”

他皱了眉，心底对将要说出的话无端抱上了几分忐忑，却在闭眼的一瞬抹去心头的烦躁，再睁开时便恢复了以往的清淡：“太危险。”

楚凌一瞬就睁大了眼，扶住门框的手一瞬抓紧。

太危险？

什么太危险？

是说她会暴露他的行踪太危险，还是她独自下山太危险？他不信她的保证，却又说危险，是在吓唬她？还是担心她？若是前者，并不会打消她下山的念头。可若是后者……

萧忆担心她？

楚凌眨眼。

会吗？

萧忆这话说得不明不白，楚凌听在耳里便糊里糊涂。可楚凌到底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才不会对这种不明不白放任自流。

于是转身便走回从始至终没挪动位置的萧忆身边，又在他旁边的那张凳子坐下，倾身向前，一脸真诚道：“你是在担心我吗？”

萧忆看着那张突然就凑近的脸，眉头蹙得更紧。

担心？

他倒也没有担心。他只是陈述了一件事实。

毕竟那帮一路追杀他的人都不是善茬，楚凌这种一点武功都没有的人下了山，怕是立时就会被发现，一番严刑拷打之下估计什么都会招了。到时候不止是她自己性命堪舆，可能连带着这个药王谷也不得安宁。

于是他张口便想说不，可是视线在触及那张过分认真充满期待的表情时，意外地生出一点理智之外的思绪，他还没来得及理清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