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何益?(1/2)
长长的铜符节在手上翻转,每当转到背面时,带有铜绿的‘楚’字便若隐若现。字是契文,笔画粗砺,以致看上去像幅画:一个人囿于荆条之间,衣裳褴褛、行止艰难,像极了今天的大楚。
这是公元前238年的早春,燕朝方散,独独留下的令尹春申君黄歇不敢直视楚王熊元的面容,目光唯有落到他手上不断翻转的青铜符节上——自从合纵失败,君臣之间再无从前那种信任和默契,然而今天的朝议却让两人再一次站到了一起。
“大司命祭毕……若之何?”啪一声响,符节落在了几上,楚王问道。
“禀大王:大司命祭祀尚有十日,十日下臣当有推辞之策。”春申君黄歇不再是当年陪楚王质于秦的潇洒模样,此时的他年近八旬、白发苍苍。
“子之所见,寡人当立大子否?”沉吟了一下,青铜符节又转了起来。
“大王春秋正盛,下臣以为立大子犹未时也。”黄歇心中透亮,年逾五旬、贵体多恙的楚王被他说成是春秋正盛。“两位王子得天之眷,生时五星连珠,古之圣也。奈何生则同时,啼则同声,难分长幼、弗辨圣愚。立悍王子,恐失荆;立荆王子,又恐失悍……”
黄歇偷撇了楚王一眼。与后世史书里所说的‘无子’不同,楚王熊元有好几个儿子。儿子多也头疼,太子不好立,尤其是两个嫡子同时出生,出生时又天出异象,在楚国,上上下下都深信两位王子必有一人是再兴楚国之圣王。
楚王宠爱李妃,想立李妃生的悍王子,因而将赵妃生的荆王子早早封于我阝陵。然荆王子年虽幼,人却聪慧,这让朝中某些人看到了希望——就在刚刚,箴尹子莫挑头,左徒昭黍、太宰沈尹鼯、三闾大夫屈遂、司空唐渺等人跟进,三朝老臣宋玉更说什么内宠并后乃乱国之本,这些人想劝楚王马上立储。
悍王子天真懵懂,荆王子聪慧好学,此时立储,摆明了是要楚王立荆王子。是以刚才楚王骑虎难下之际,黄歇一个拖字顿将立储之事推到大司命祭后,但拖仅仅是权宜之计,而不经朝议直接立悍王子又担心众卿国人不服,这真是件棘手的事情。
正寝里君臣独对,宏大楚宫蜿蜒曲折的步壛上,身为王子的熊荆蹒跚而行。他并非闲逛,而是在尽做儿子的义务——给父王请安。
‘文王之为世子,朝于王季,日三’。这是《礼》对周文王当太子的记载,说他一日三次给父王问安。熊荆不是太子,可他有一个同日同时出生的兄弟熊悍,在母妃和姐姐芈璊的督促下,他每天也得问安三次。
“父…王今日安…安否…何如?”正寝之外,比熊荆矮半个头的熊悍看了看楚王的御者蔡豹,结结巴巴的问了一句。毕竟年幼,话到一半眼睛就不知道看哪去了,身后的寺人连忙把他的头扶正,对蔡豹歉笑。
“回王子足下,大王今日安。”蔡豹对熊悍的失礼毫不在意,毕竟只是年幼的孩子。
熊悍去,熊荆至。“父王今日安否何如?”熊荆对蔡豹行了一个揖礼才出声发问。
同样的问题出自熊荆之口显然是一副大人模样,蔡豹笑。“回王子足下,大王今日安。”
“我有事请见父王,父王今日忙否?”熊荆仰着头也笑。本来问安得到蔡豹的答复就可以转身回宫的,可他今天有事要见楚王。
“请王子足下少候。”蔡豹目光落到熊荆捧着的东西上,他记得上次荆王子就进献过一辆有四个轮子的小马车,这次怕又有什么东西要进献大王了。
“何事?”蔡豹升堂入室站到了侧房门口,打发走黄歇的楚王刚换了件深衣。
“敢敬告大王:荆王子求见。”蔡豹揖礼,他感觉自己来错了,大王似乎不悦。
“他有何事?”熊元眼睛眨了眨。
“荆王子……”蔡豹语顿,“荆王子似新造了……”
“又新造了何物?”熊元神色复杂,他本欲挥手赶人,出口却变成:“寡人……准他进来。”
大王明显是不想见荆王子,话到最后又是‘准他进来’。蔡豹惊讶的看了楚王一眼,起身退出侧房,出去召熊荆觐见。
“孩儿拜见父王。”不明所以的熊荆笑意盈盈,进来便恭恭敬敬的行礼。
“嗯。”熊元嗯了一声,儿子一身缁衣,虽是垂发,脸庞却有男儿之色。缺憾的是举止不带一丝童真,每每相对,他都有一种错觉:这不是天真可亲的孩童,这是深具城府的大人。
“父王,孩儿今日作一弩炮献于父王。此弩炮借牛筋扭曲之力,箭可射至三百步外,对阵则可射杀敌将。工匠熟悉后可造大造重些,发射数十斤石弹能破坚城……”
熊元正在想眼前这个儿子为何如此老成,并没有听他所言,直到听见‘此弩…能破坚城’。如此诳言顿时让他有些愠怒:“你如何知其能破坚城,如此巧言,熟人教之?”
“我……”弩炮原理其实很简单,论坛3区混了多年的熊荆很快就造出了模型。他也想造实物,但这是兵器,在王宫里造弩炮一不小心就是丽兵之罪,所以现在楚王相问,他根本无言以对——总不能说罗马人就是这样干的吧。
“孩儿愿起誓。请父王准孩儿造一实物,若背其言,所不能破坚城者,有如日。”熊荆郑重起誓,楚王身后的左史赶紧疾书——左史记言,熊荆是嫡王子,他郑重起誓,所言当记。
“哼!竖子不习诗书,尽知奇技淫巧,前日犹放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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