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Q正传⑴--2(2/5)
p>“总该还有一点罢。”“现在,只剩了一张门幕了。”
“就拿门幕来看看罢。”赵太太慌忙说。
“那么,明天拿来就是,”赵太爷却不甚热心了。“阿q,你以后有什么东西的时候,你尽先送来给我们看,……”
“价钱决不会比别家出得少!”秀才说。秀才娘子忙一瞥阿q的脸,看他感动了没有。
“我要一件皮背心。”赵太太说。
阿q虽然答应着。却懒洋洋的出去了,也不知道他是否放在心上。这使赵太爷很失望,气愤而且担心,至于停止了打呵欠。秀才对于阿q的态度也很不平。于是说,这忘八蛋要提防,或者不如吩咐地保,不许他住在未庄。但赵太爷以为不然,说这也怕要结怨。况且做这路生意的大概是“老鹰不吃窝下食”,本村倒不必担心的;只要自己夜里警醒点就是了。秀才听了这“庭训”9,非常之以为然,便即刻撤消了驱逐阿q的提议,而且叮嘱邹七嫂,请伊千万不要向人提起这一段话。
但第二日,邹七嫂便将那蓝裙去染了皂,又将阿q可疑之点传扬出去了,可是确没有提起秀才要驱逐他这一节。然而这已经于阿q很不利。最先,地保寻上门了。取了他的门幕去,阿q说是赵太太要看的,而地保也不还并且要议定每月的孝敬钱。其次,是村人对于他的敬畏忽而变相了,虽然还不敢来放肆,却很有远避的神情,而这神情和先前的防他来“嚓”的时候又不同,颇混着“敬而远之”的分子了。
只有一班闲人们却还要寻根究底的去探阿q的底细。阿q也并不讳饰,傲然的说出他的经验来。从此他们才知道,他不过是一个小脚色。不但不能上墙,并且不能进洞,只站在洞外接东西。有一夜,他刚才接到一个包。正手再进去,不一会,只听得里面大嚷起来,他便赶紧跑,连夜爬出城,逃回未庄来了。从此不敢再去做。然而这故事却于阿q更不利,村人对于阿q的“敬而远之”者,本因为怕结怨,谁料他不过是一个不敢再偷的偷儿呢?这实在是“斯亦不足畏也矣”10。
第七章革命
宣统三年九月十四日(1)——即阿q将搭连卖给赵白眼的这一天——三更四点,有一只大乌篷船到了赵府上的河埠头。这船从黑魆魆中荡来,乡下人睡得熟,都没有知道;出去时将近黎明,却很有几个看见的了。据探头探脑的调查来的结果,知道那竟是举人老爷的船!
那船便将大不安载给了未庄,不到正午,全村的人心就很动摇。船的使命,赵家本来是很秘密的,但茶坊酒肆里却都说,革命党要进城,举人老爷到我们乡下来逃难了。惟有邹七嫂不以为然,说那不过是几口破衣箱,举人老爷想来寄存的,却已被赵太爷回复转去。其实举人老爷和赵秀才素不相能,在理本不能有“共患难”的情谊,况且邹七嫂又和赵家是邻居,见闻较为切近,所以大概该是伊对的。
然而谣言很旺盛,说举人老爷虽然似乎没有亲到,却有一封长信,和赵家排了“转折亲”。赵太爷肚里一轮,觉得于他总不会有坏处,便将箱子留下了,现就塞在太太的床底下。至于革命党,有的说是便在这一夜进了城,个个白盔白甲:穿着崇正皇帝的素(2)。
阿q的耳朵里,本来早听到过革命党这一句话,今年又亲眼见过杀掉革命党。但他有一种不知从那里来的意见,以为革命党便是造反,造反便是与他为难,所以一向是“深恶而痛绝之”的。殊不料这却使百里闻名的举人老爷有这样怕,于是他未免也有些“神往”了,况且未庄的一群鸟男女的慌张的神情,也使阿q更快意。
“革命也好罢,”阿q想,“革这伙妈妈的命,太可恶!太可恨!……便是我,也要投降革命党了。”
阿q近来用度窘,大约略略有些不平;加以午间喝了两碗空肚酒,愈加醉得快,一面想一面走,便又飘飘然起来。不知怎么一来,忽而似乎革命党便是自己,未庄人却都是他的俘虏了。他得意之余,禁不住大声的嚷道:
“造反了!造反了!”
未庄人都用了惊惧的眼光对他看。这一种可怜的眼光,是阿q从来没有见过的,一见之下,又使他舒服得如六月里喝了雪水。他更加高兴的走而且喊道:
“好,……我要什么就是什么,我欢喜谁就是谁。
得得,锵锵!
悔不该,酒醉错斩了郑贤弟。
悔不该,呀呀呀……
得得,锵锵,得。锵令锵!
我手执钢鞭将你打……”
赵府上的两位男人和两个真本家,也正站在大门口论革命。阿q没有见,昂了头直唱过去。
“得得,……”
“老q,”赵太爷怯怯的迎着低声的叫。
“锵锵。”阿q料不到他的名字会和“老”字联结起来,以为是一句别的话,与己无干,只是唱。“得,锵,锵令锵,锵!”
“老q。”
“悔不该……”
“阿q!”秀才只得直呼其名了。
阿q这才站住,歪着头问道,“什么?”
“老q,……现在……”赵太爷却又没有话。“现在……发财么?”
“发财?自然。要什么就是什么……”
“阿……q哥,像我们这样穷朋友是不要紧的……”赵白眼惴惴的说,似乎想探革命党的口风。
“穷朋友?你总比我有钱。”阿q说着自去了。
大家都怃然,没有话。赵太爷父子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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