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血肉飞腥油锅炼 骨语言积恶石磨研魂(2/3)
,如北方瓦匠摔瓦,拿一壮几十片瓦往上一摔,屋上瓦匠接住,从未错过一次。此处阿旁也是这样。磨子上的阿旁接住了人、就头朝下把人往磨眼里一填,两三转就看不见了。底下的阿旁再摔一个上去。只见磨子旁边血肉同酱一样往下流注,当中一星星白的是骨头粉子。老残看着约摸有一分钟时的工夫,已经四五个人磨碎了。像这样的磨子不计其数。心里想道:“一分钟磨四五个人,一刻钟岂不要磨上百个人吗?这么无数的磨子,若详细算起来。四百兆人也不够磨几天的。”心里这么想,谁知阎罗王倒已经知道了,说道:“你疑惑一个人只磨一回就完了吗,磨过之后。风吹还原,再磨第二回。一个人不定磨多少回呢!看他积的罪恶有多少,定磨的次数。”老残说:“是犯了何等罪恶,应该受此重刑?”阎罗王道:“只是口过。”老残大惊,心里想道:“口过痛痒的事。为什么要定这样重的罪呢?”其时阎罗王早将手指收回,面前仍是云雾遮住,看不见大磨子了。阎罗王又已知道老残心中所说的话、便道:“你心中以为口过是轻罪吗?为的人人都这么想,所以犯罪人多了。若有人把这道理说给人听,或者世间有点惊惧,我们阴曹少作点难,也是个莫大号功德。”老残心里想道:“倘若我得回阳,我倒愿意广对人说;只是口过为什么有这么大的罪,我到底不明白。”
阎罗王道:“方才我问你杀、盗、淫这事,不但你不算犯什么大罪。有些功德就可以抵过去的。即是寻常但凡明白点道理的人,也都不至于犯着这罪。惟这口过,大家都没有仔细想一想。倘若仔细一想,就知道这罪比什么罪都大,除却逆伦,就数他最大了。我先讲杀字律。我问你,杀人只能杀一个吗!阳律上还要抵命。即使逃了阳律,阴律上也只照杀一个人的罪定狱。若是口过呢,往往一句话就能把这一个人杀了,甚而至于一句话能断送一家子的性命。若杀一个人。照一命科罪。若害一家子人,照杀一家子几口的科罪。至于盗字律呢,盗人财帛罪小,盗人名誉罪大。毁人名誉罪更大。毁人名誉的这个罪为甚么更大呢,因世界上的大劫数,大概都从这里起的。毁人名誉的人多,这世界就成了皂白不分的世界了。世界既不分皂白,则好人日少,恶人日多。必至把世界酿得人种绝灭而后己。故阴曹恨这一种人最甚,不但磨他几十百次,还要送他到各种地狱里去叫他受罪呢!你想这一种人,他断不肯做一点好事的。他心里说,人做的好事,他用巧言既可说成坏事;他自己做坏事,也可以用巧言说成好事,所以放肆无忌惮的无恶不作了。这也是口过里一大宗。又如淫字律呢,淫本无甚罪,罪在坏人名节。着以男女交媾谓之淫,倘人夫妻之间,日日交情,也能算得有罪吗?所以古人下个淫字,也有道理。若当真的漫无节制,虽然无罪,身体即要衰弱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任意毁伤,在那不孝里耽了一分罪去哩。若有节制,便一毫罪都没有的。若不是自己妻妾,就科损人名节的罪了。要知苟合的事也不甚容易,不比随意撒谎便当。若随口造谣言损人名节呢,其罪与坏人名节相等。若听旁人无稽之言随便传说,其罪减造谣者一等。可知这样损人名节,比实做损人名节的事容易得多,故统算一生积聚起来,也就很重的了。又有一种图与女人游戏,发生无根之议论,使女人不重名节,致有失身等事,虽非此人坏其名节,亦与坏人名节同罪。因其所以失节之因,误信此人游谈所致故也。若挑唆是非,使人家不和睦,甚至使人抑郁以死,其罪比杀人加一等。何以故呢?因受人挫折抑郁以死,其苦比一刀杀死者其受苦犹多也。其他细微曲折之事,非一时间能说得尽的,能照此类推,就容易明白了。你试想一人在世数十年间,积算起来,应该怎样科罪呢?”
老残一想,所说实有至理,不觉浑身寒毛都竖起来,心里想道:“我自己的口过,不知积算起来该怎样呢?”阎罗王又知道了,说:“口过人人都不免的,但看犯大关节不犯,如下犯以上所说各大关节,言语亦有功德,可以口德相抵。可知口过之罪既如此重,口德之功亦不可思议。如人能广说与人有益之事,天上酬功之典亦甚隆也。比如《金刚经》说:若有善男子、善女人,以七宝满尔所恒河沙数三千大千世界以用布施,得福多否?须菩提言甚多。世尊。佛告须菩提,若善男子、善女人,于此经中,乃至受持四句偈等为他人说。而此福德胜前福德。这是佛经上的话,佛岂肯骗人。要知‘受持’二字很着力的,言人能自己受持,又向人说,福德之大。至比于无量数之恒河所有之沙的七宝布施还多。以比例法算口过,可知人自身实行恶业,又向人演说,其罪亦比恒河中所有沙之罪过还重。以此推之,你就知道天堂地狱功罪是一样的算法。若人于儒经、道经受持奉行,为他人说,其福德也是这样。”老残点头会意。阎罗王回头向他侍从人说:“你送他到东院去。”
老残随了此人,下了台子。往后走出后殿门,再往东行过了两重院子,到了一处小小一个院落。上面三间屋子。那人引进这屋子的客堂,揭开西间门帘,进内说了两句话,只见里面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人,见面作了个揖说:“请屋里坐。”那送来的人,便抽身去了。老残进屋说:“请教
第2页完,继续看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