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千帐灯耳边金鼓梦犹惊(2/7)
安抚张世杰,张锦玉的身后事皆按王子礼仪操办,风风光光极尽尊荣,因张锦玉并无子嗣,晋王又从晋原的名门望族中寻了一名刚刚出生的男婴过继给他,为他披麻戴孝延续香火。丧葬之事告一段落,晋王特特在府中置办了酒宴,专门招待张世杰一人。自封地晋原以来,每逢佳节岁末在府中设宴招待臣工幕僚已属惯例,但像这样单独为某人设宴倒是前所未有。襄樊郡王百万大军压境,晋王不计前嫌欲任张世杰为帅,故此番摆酒也暗含了“赔罪”与“激励”两层意思。
各色珍馐美味、金盏银碟摆上了桌,晋王挥挥手将随侍在侧的胡不喜并几名小童全部撵了出去,并亲自起身为张世杰斟满了一杯酒:“子穆啊,想你父子、兄弟几人随我南征北战居功至伟,膝下只剩阿玉这一个男孩,我却没能照顾好他,害他少年横死,着实对你不住,惭愧惭愧。”
张世杰赶紧跟着起身,恭恭敬敬接过酒杯,却担心酒里有毒没敢真喝:“王爷言重了,阿玉是个痴情孩子,他这一生心里眼里只有王爷,能陪伴王爷若许年,得王爷眷顾垂怜,求仁得仁,已他前世修来的福气了。”说着话转手也替晋王添了一杯酒。
晋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与张世杰闲话家长道:“前些时日在城门外偶遇嫂夫人,听说是回乡省亲,本王心中一直惦念,也不知老人家今身体是否安泰。”
张世杰一愣,旋即打着哈哈含糊回道:“还好,还好……多谢王爷费心……”
酒过三巡,晋王凤目微睁陷入了回忆:“遥想当年你夫妻成亲之时,我还与青哥并博生兄弟一同去闹过洞房,谁成想过不多久,他二人就血洒疆场了。这才一转眼间,你我的女儿都已长大成人到了出阁的岁数,唉,时光只解催人老啊……若本王记得不错,嫂夫人是宁武人氏吧?犹记得那时于校场日夜操练兵马,她常常遣了家下人送亲手烹制的葱花烙饼过去,时至今日本王还清晰记得那种咬下去满口生香的滋味儿……”
经他一提醒,也唤起了张世杰对于往昔岁月的点滴记忆:“是啊,那时节内子年纪尚轻,无论烹煮膳食还是缝制衣被都喜亲力亲为,手脚麻利得根本不知疲累。后来添了一双儿女,她的心思就都转到了孩子们身上,家务琐事渐渐疏忽了。极至前些年小儿不幸染病夭折,她更是生生去了半条命,说起地道的葱花烙饼,连我也是许久不曾再尝过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推杯换盏,从同乐元年大周建国,聊到洪光年间的数次大小战役,又聊到宣正五年那一次濒临绝境的宁称之围……最后舌头都大了,醉眼惺忪,谁也不记得到底喝了多少酒,说了多少话,只是争抢着给对方倒酒,晋王还拍打着桌子对张世杰信誓旦旦允诺道:“子穆,你我之间何来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在本王心中,你永远都是肝胆相照的朋友。你的女儿,便同本王的女儿一般,日后她许配了人家,一应嫁妆便包在本王身上了!你只管放心!只管放心!”
直喝到鼓打谯楼三更已过,晋王与张世杰双双烂醉泥瘫倒了在了桌上。晋王这头自有胡不喜带人小心搀扶着回去卧房歇息,张世杰则是随从几人合力架着走出府门,歪歪斜斜地钻进马车,紧接着就栽倒在座位上人事不省了。
厚厚的毡帘垂下来,将车厢内部遮了个严严实实,马车“呼隆呼隆”行出几条街,张世杰慢慢睁开眼睛,坐直身体,脸上醉态一扫而光。
人尽皆知,晋王向来耳目众多老谋深算,这些时日他私底下动作频频,又将妻女等人全部送出了城去,晋王不会一无所查。本以为今日所赴的乃是鸿门宴,是专为取他项上人头而设的局,今看来倒是虚惊一场了。设若他再年轻几岁,或者只是倒退些年,说不定真就被晋王那个一番卖力表演给打动了。可惜斗转星移时过境迁,晋原再不是从前的晋原,晋王再不是从前的晋王,他张世杰也再不是从前那个满口大仁大义、一心建功立业的毛头小子了。
且不说晋王起兵是忠是奸,单凭双方实力,败势早已注定,不过时间早晚罢了。区区晋原,论地盘不过十州八十县,论兵马不过几十万,何与朝廷的举国之力、百万之兵抗衡?更别提身背后还有个鞑靼在虎视眈眈了。晋往之胜,只能胜在一时,忠心耿耿一路追随的下场不是慷慨赴难,便是殉节而死。
早在开战伊始,小皇帝就曾派人秘密前来收买、拉拢过他,许诺他若肯投靠朝廷,给晋王反戈一击,将来加官进爵、荣华富贵尽皆不在话下。那时他婉言谢绝了对方的招抚,毕竟家小都在晋阳,兹事体大不能轻举妄动。想着要为自己留条后路,他并未将朝廷来使劝降之事奏报晋王,反而以礼相待在对方身上下足了功夫。
今侄子含冤而死,他与晋王之间最重要的一层关系土崩瓦解了,他也想追究到底查出真凶,可臣子与主上之间,又哪有道理可言?至于“情谊”,有多感天动地就有多虚弱不堪。晋王说侄子下了毒,说侄子是自缢而死,不论他心中作何感想,都只能听之任之。今卫悠百万大军杀到,他又何须死守着“忠义”二字不放呢?
深思熟虑了好多天,张世杰决定离开晋原。他先是借探亲之名将妻子、女儿先行送去了安全的所在,又将这些年积攒吓得钱财家当分几批秘密运走,紧接着将自己的亲信嫡系逐步调集到一处,为了计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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