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生活撞了一下腰(1/3)
桑思锐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暗骂老天爷不长眼,没事总下什么雨,从开春到现在,大大小小的雨不知道下了多少场。只要一下雨,他的生意就没法做,上个月那点可怜的收入,都不够给母亲买药的,再这么下去他们母子两人就要喝西北风去了。
他只得深深叹了一口气,认命地开始收摊。必须得赶紧回去,不然一会儿雨真的下大了路上不好走,会让母亲担心的。母子俩相依为命了十六年,哪怕母亲因为父亲的死打击太大,精神有些异常,这十六年来,几乎都是由他一手照顾着,基本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但是他们十六年年相依为命下来,母亲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他已经失去了父亲,不想再失去母亲。所以哪怕再苦再累,哪怕这辈子都要打光棍了,桑思锐也一直在坚持着亲自照顾母亲,而不是听从别人的劝告,将精神明显有异常的母亲送进精神病院。
但是照顾母亲的心,花费的时间,与这个家庭需要钱的迫切需求,产生了极大的冲突。他们这个家庭几乎没有朋友,父亲那边的亲戚,还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经死绝了,母亲这边的亲戚,因为在父亲死后母亲情愿带着他过活,拒不改嫁,也遭到了娘家人的厌弃,他这个外孙更是得不到承认,这十几年来谁也没有管过他们母子两个吃不吃得饱穿不穿得暖,哪怕在路上碰见这些所谓的亲戚,对方也会掉头一走了之,假装并不认识他们。
彼时小小年纪的桑思锐,几乎可以说是历经了世态炎凉。因为就在不久前,父亲的很多朋友,家里的这些亲戚,都对他视若己出,恨不得将全世界所有的溢美之词全部都用在他的身上。他那个时候还天真地以为自己是无比优秀的,是可以让父母为之自豪的。他学习成绩好。待人谦和,人缘极好。人常说,看一个人有多少朋友,不看他富贵的时候有多少人围在他身边。而是看他落魄的时候有多少人愿意帮助他。桑思锐非常深刻地理解了这句话,以一种近乎残酷的方式看清了事实。
原来离开了他父亲的影响力,他什么也不是。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桑思锐变得敏感多疑,不再相信任何人。也越来越厌恶学习,终于在勉强读完初中之后早早地进入了社会。
自从父亲去世以后,母亲的身体和精神在遭受了双重打击下迅速垮掉,从一个三十多岁的美少妇变成苍老的老妪,她常常整夜整夜的不睡觉,抱着父亲的警服哀哀啼哭到天明,然后用充满血丝的眼睛瞪着他,歇斯底里地叫嚷着,让他赶紧长大要替父亲伸冤,他的父亲是冤枉的。他是个好警察。
这是母亲的执念,后来也成了他的心魔。他其实无法理解父母之间的感情,他们那个年代的女人,似乎对配偶的忠诚度极高。父亲的工作是很忙的,长年累月得不在家,所以哪怕父亲去世只有十六年年,但是实际上他和母亲相依为命的生活,是自他有记忆起就开始的。父亲极少数在家的日子,也不过是沉默寡言地吃了饭,然后匆匆忙忙地洗澡去睡觉。连他这个唯一的儿子拿着满分卷子让他签字,他都没有时间去看一眼。母亲这个时候总会说,你父亲忙啊,工作很累。回来就让他好好休息,这些琐事不要烦他了之类。
天知道他不过是希望引起父亲的注意,得到他哪怕一点点小小的肯定都是好的,试问哪个男孩子不崇拜自己的父亲呢,尤其是在他看来,他的父亲还是少有的英雄式人物。看看家里摆满了整个橱窗的荣誉证书和各种奖章就知道了,父亲也许不是个好父亲,不是个好丈夫,但他绝对是个好警察。
桑思锐心里是爱恨交织的。对于这样一位在家庭教育中常年缺失的父亲,桑思锐似乎从没理解过什么是父爱。这个词,只存在于书本和他的想象中。他也试着去理解父亲,理解警察这一神圣的职业,甚至在心里,树立起一个目标,以后自己也能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惩治罪恶,保护群众,接父亲的班。但他同样也希望自己以后能做一位好丈夫,好父亲,能抽出更多的时间来陪自己的妻子,不让她独守空房,不让她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扛着沉重的煤气罐一步一步爬上顶楼,不让她连下水道坏了这种事都需要亲自动手;他也会做一个好父亲,陪自己的孩子学习,哄自己的孩子睡觉,一定让孩子感受到来自父亲的关怀与疼爱。
他希望,做父亲已经做到的,同时还能做父亲所没有做到的。
然而他的梦想在十六年前就破灭了。桑思锐仍然记得,那不过是一个很平凡的午后。他在教室里,听着政治老师在讲一道烂掉牙的所谓经典老题,他可以将标准答案倒背如流,因此短暂地容许了自己开会儿小差,趴在座位上昏昏欲睡,竖起课本挡着政治老师的视线,放松地去梦会周公。
然后课上到一半,他被同桌推响,对上的,就是突然推门进来的班主任严肃的表情。他以为是自己开小差的事情,被班主任从门缝里看到,要拉自己出去教育。他是有些忐忑的,作为优秀三好学生的他,很少受到老师的批评。他们表扬他还来不及呢,在那个学习成绩就是一切的年代,你可以有所有的缺点,但只要你学习好,你就是个好学生。
桑思锐略有些害羞,在全班同学善意的哄笑声中走出了教室,低头站在班主任身前,正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先承认错误,争取个好态度。因为他一直低着头,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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