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一 夜奔(1/2)
星空朗朗,月色皎洁如银。一弯河水静静地淌过灯火飘摇的渡头,它从漆黑的山间而来,又融入同样漆黑的山林之中,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
不同的其实是人的心境。
老艄公在舱里温了一壶酒,就着一小碟酱黄瓜,美美地啜了两小人仍然立在埠头上,眼巴巴地望着城门的方向,明明船要得很急,却又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如此良夜,又是举国欢庆之时,老艄公的话便比平日里多了起来。
“这位小哥,不如进舱里来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那人转回身来,微微一笑,老艄公不由得一呆。
他这一生在流波河上撑船摆渡,从一个渡口到另一个渡口,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却从未见过像眼前这样精致漂亮的人儿。
只是简简单单一个回头微笑的动作,他做起来却竟是异常优雅出尘,宛若年画里走出来的仙人。
不,就连画里的仙人也不若他温雅脱俗,让所有见了他的人都生了自惭形秽的心思。
“老人家,多谢您了,我还不冷。”客人说道。墨竹笠下的一双眼眸光华流转,比宝石更有光泽,比星子更加明亮,令人不能直视。
老艄公顿时豁然,不怪他觉得这哥儿生得漂亮,却原来是胭脂扮作男儿装。
“老丈,未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客人问道。
老人家抬头望了望天,又望了望埠头上挑起的一串长长的灯笼,灯火暗淡,欲灭不灭,他不由得暗自叹了一口气。
像她这样的人本不该出现在这简陋的渡头,应该身着金缕衣,踏着白玉阶,行在水晶帘里。可她偏偏出现了,不止出现,还雇了他的船。
一个不合身份的人,出现在不合身份的地方,总归是有些蹊跷的吧?
老艄公的语气里便含了几分犹豫。
“戌时了,涵天城里的庆典也快要结束了吧?客官等的人还没有来么?”
今日是天子寿诞,城里城外热闹非凡。他若不是急等着筹钱给家里的老婆子治病,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还出来撑船。
人,虽是青衣布衫,头戴竹笠,但举手投足间一看便是养尊处优的样子,若是无须像他一样为生计奔波,在这样的深夜,赶着乘船渡河又是为了什么?
“要不,客官明儿一早再……”老艄公推脱的话语还未落,便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由远及近,仿若滚滚潮水一般涌了上来,铺天盖地,声势惊人。
客人听了,立时露出欢喜的神情,一把掀了竹笠,踮脚张望,清润的嗓音因雀跃而轻轻飞扬,“他来了!”
果然,不过片刻功夫,马蹄声已渐渐临近,敲碎了流波河沉睡中的宁静,两岸荻花纷纷摇落。
“慕容煦!你还想逃么?”蓦地,凌乱的马蹄声中夹杂着一声厉喝。
等在渡头的云嫣萝乍然听到这道声音,身子猛然一震,呆怔住了。
马蹄声近了,更近一些,只见当先一人一身月白长衫,腰间悬剑,衣袂翩然,跨下银鞍白马,踏着夜色疾驰而来,端的是气势如龙,神骏非凡。
她一时只觉忧喜莫名。
喜的是终于等到了煦哥哥,他们可以乘船,南下或是北上,不管哪里都好,只要有煦哥哥的地方,就是她的归宿。
可忧的是,她的煦哥哥,那个温润儒雅、淡静如水的谦谦君子,怎地突然之间变了一个样子?那样英武,却又那样冷漠。
她等的明明是他,却又不是他!
不不不,那一定是他!
因为紧随在他身后的追兵就是皇城禁卫军!她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定然已被父皇知悉,所以才会派了追兵来捉拿自己。
只是……煦哥哥身边怎么突然多出来那么多黑衣护卫?
疑惑间,忽见护在慕容煦身边且战且退的十几骑黑衣人中,有人在马背上摇晃了一下,吐出满口的鲜血,一头栽在草丛里,他的背上颤巍巍地插着一支墨羽长箭。
嫣萝吓得浑身一颤。
这是……
父皇,这是下了格杀令么?
他怎么舍得杀死自己?纵然她违抗了皇命,拒绝了姜国皇太后提出的联姻,父皇……也不可能要她的性命啊。
怎地禁卫军们出手如此狠辣,毫不留情?
忽然,耳边听得一声熟悉的厉喝:“慕容煦,你身为北燕质子,未得我皇准许,居然想私自返国,还不束手就擒!”
随着这一声喝,慕容煦以及紧跟在他身后的十几骑被禁卫军团团围住。火光猎猎,映得岸边的荻花泛出暗红的颜色,仿佛要滴出血来。
下意识地,嫣萝奔到近前,“你胡说!”她扬高了声音。
慕容煦怎么可能是北燕质子?他明明只是一个借居佛寺,在京师等待春闱的寒门士子,如果不是认识了自己,也许日后,他也会金榜题名,成为父皇的股肱之臣。
但,再怎么,也不能一夜之间变为北燕皇子啊!
骑在马上的禁卫军统领听到喊声,朝她瞥了两眼,却并未看得真切。待她又大声重复了一遍,“殷铉,你胡说!”
统领殷铉明显地愣了一下,身子一晃,从马上跳下来,干脆利落地朝她行了一礼。“九……”
还不等他说第二个字,嫣萝已气急败坏地打断他。“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北燕质子?是父皇派你来的么?父皇说了些什么?城中的庆典结束没有?母后知不知道我出宫了?”
她一口气抛出一连串问题。
殷铉只是略一思索,便道:“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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