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功利(1/2)
次日一大早,李寇正练拳,升斗粮行外已有数十人排成队,都带着物件儿,有的拿麻袋,有的挑着担子,还有人推着大车。
“怎么不见王家的人?”忠伯最担心的就是王家趁机买大批粮食回去。
他在门外盘旋了好几次,忍不住走回来找李寇询问。
这厮奸猾至极定然是知道的。
李寇当然知道王家暂时不会来的。
王家存粮虽多,但也要看和谁比。
和渭州仓司所有存粮相比,王家的存粮只是零头。
你见过哪家粮商家存余粮万石的啊?
当然了,渭州仓司的粮未必就只能供应马家。
所以有了秦凤路仓司的帮助。
前者那既是折可适的面子,也是西军将门的面子。
后者嘛,自然是童贯的暗示了。
收了礼,童贯也不好不表示一些的。
更重要的是升斗粮行能为仓司官儿提供好处。
钱财上,仓司的粮食一出一进便有陈粮新粮的价格差。
人情上,西军将门实力不可小觑那些官儿自然想拉近些关系。
这不但是折家的面子,也有种家、姚家乃至刘法的面子。
若他们不卖将门的面子,童贯的面子总要卖些。
这才有升斗粮行怡然不惧任何粮商来买粮的底气,而且他们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捣乱。
因为陕西诸路蝗灾的呈报已经到了朝廷了。
耽误了赈灾,这些粮行只怕要被朝廷吃得骨头也不剩渣。
李寇不与忠伯说这些,他只叮嘱一件事:“盯着宪司那个姓陈的,他必然东奔西走为王家说情,不定会找到仓司要求断掉我们的粮食供应。”
忠伯道:“那你有什么法子?”
有!
李寇道:“明日见到童贯,我会送上玉米,颗粒更大,穗子更长,只怕他搞个祥瑞也是可以的,这里头的功劳,便是没有,秦凤路仓司也能编造出来。路仓司既有立功之心,州、县仓司如何不心动?这几日,那些官儿只怕见识过玉米的多种吃法了吧?有此一物,足以使他们欲壑填满,我既保证陈粮出,新粮归,他们何必与自己的前途过意不去?”
忠伯怒竖大拇指:“你果然是个奸猾的人物。”
李寇不理睬,又扎下马步,一手持握大枪把柄末端,缓缓调息将大枪枪头只在三寸方圆内画圆,三个圆画好,嗤嗤嗤三声大枪带着击破空气的音爆,在圆心做凤点头之势。
忠伯心下敬畏,连忙揣着手出去。
这厮可是个杀人的强寇!
不多时,太阳升起来,升斗粮行打开大门,休论来人有多少,要多少粮食,只管一股脑发卖他们。
李寇回屋歇息,净面刷牙,刚洗漱妥当,刘锜闯了进来,眼睛通红只问道:“药呢?”
李寇将昨夜分好的药递给他,又叮嘱几句昨日说的话,便让他急忙忙回去了——他今日也有要事。
吃过饭,马姑娘使人办几件礼当,让李寇换上干净衣服,又让根生跟着,一路往张泰家去。
张泰正读书,临窗而坐,持一本书,斜倚着看得正高兴,见李寇至,遂临窗而问道:“李大郎,可‘学而时习乎’?”
他虽然姿态潇洒,语气却很严厉。
周三郎隔三差五都有书信带回来,张泰知道李寇在潘原有所作为。
但他是先生,他还要看李寇学习的态度。
李寇恭敬插手躬身答道:“学不可以已。”
一问一答,略显些底蕴。
张泰问“学而时习乎”,自然是《论语》中的“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的妙用,是质问语气;李寇以《荀子》里的“学不可以已”,既表达了自己学习的态度,也回答了“学而时习之”的近期的表现,可谓相得益彰有那意思。
张泰面上笑容复出现了,点头道:“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
李寇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至江海。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想了想又道,“不知而不愠,学之,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温故知新,可以矣!”
这又是一段考察,张泰以圣人“学”的四种境界考察,也是问李寇,经过这段时间,你认为自己属于那种学习的人?
李寇先以《荀子·劝学篇》中的小流驽马自比,但以“江海”为目标,答以“不舍”,又说自己“不知道(事情的本质)而不生气,回过头学习,一边学一边思考,通过温习前代圣贤言论,达到明智的目的”,这就是他学习的方式和自我的认知。
张泰笑容爽朗,招手道:“可以矣,可以矣——可为弟子矣。好,李大郎,老夫让你读《论语》,你竟自学《荀子》,这很好。”
李寇道:“张师教导不敢或忘,不敢说手不释卷,毕竟驽马小流,于是多用些工夫,好歹没有辜负张师教导,惭愧。”
门里一跳,张娘子甩帘走了出来,指着李寇笑着说:“李大郎小小年纪,说话恁的老气横秋,我问你,‘胡为乎泥中’知则知矣,这诗词歌赋,问答应酬,你可与潘原一些学究先生切磋过了么?少年人可莫那么暮气沉沉。”
“胡为乎泥中”,南朝刘庆义《世说新语》之《文学》典故,说的是东汉大儒郑玄家两个侍女拌嘴的故事,一侍女惹怒郑玄,故跪在泥中,另一个侍女问:“胡为乎泥中?”则答曰:“薄言往愬,逢彼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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