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钦差驾到 4(2/4)
己倒了一杯茶,他听到一条街外的欢呼声,理当是今日其中一个叶家人被处决于菜市口以儆效尤。百姓乐见贪官污吏被诛杀,只要满足他们这一点,谁都能做大英雄。“大英雄”这便在叩了院门,院门没关,他一点头,她就进来了。
“刘大夫,我要离开了。”谁知沈兰霜一坐下,便这样与他道,“其他相关人等作为人证被押往大牢,兴许过不了多久,上头还会派人来重新接管苏州。”
“所以你前来一趟,就是为把我拖下水的么,”他苦笑道,“何必呢,我多年不沾血了。”
他无意间拂了拂袖口虽然那里现下已干干净净,但仿佛还沾着几日前那些卢大人派来的刺客的血。
现在没有必要再隐瞒了,她便坦言:“其实两个月前,工部就有人暗房,偷偷给太湖抽了水样带回燕京。那时圣上就已心里有数了。所以你无需对自己的安全太过担心。”
“那你呢?你就真的那么相信圣上?只要他对叶家有一丝宽松,你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沈兰霜盯着他方才拂过的袖口,淡然道:“刘大夫,您这么多年行医济世,理当明白救人也会沾血的。”
“那不同……”
“如何不同?”她反问,“体内有患处,就该开刀,将那坏死的去除,好的留下。这是你教给我的。”
“……”
“刘大夫,自古以来,任何一国,都是自内而亡的。我不想看到那样的一天,所以,我选择做一个朝政中的‘刺客’,杀该杀的人,为一国剜去该剜的毒瘤。我与您没有什么不同,同样是一名医者。”
他不禁问道:“你这么做,有想到后果吗?伴君如伴虎……”
“您说错了,”她打住了他的话头,“我不是为君王。”
“唉……”
他又沉默了。因为这调调,令他想起了一个人。他听沈兰霜道:“我若是为君王,那便会瞻前顾后,也就不会来了。那么再过十年,受毒水所害,苏州将成一个死城。在天下人前,我无所谓个人得失。所以请您凭着良心,承认我的功绩吧。”
刘弦安不得不向她低头:“你与她说了一样的话。”
“是吗……”她一愣。
对于他口中的“她”所指何人,两人心照不宣。
“当时我从燕京回到西北,带了一纸赦令,本是为保她安然离开军营……谁知一路过去,只听闻她孤身屠了居罗,待回到踞龙关一看,她已然成了个山大王。根本用不着我操心。”他说起从前的往事。
“当时我对她的行为有微词,然后她说……”他复述了一遍她的话,“总该有人替西北永除后患。既然她有能力,便来做这件事。或许作为人而言,她这么做是错的;但作为汉人而言,这件事她永不后悔。她请我凭着良心,承认她的功绩……”
“是啊,我不得不承认。哪怕那些功绩得是她用命换来的。”他黯然道。
他俩不免有一阵子的沉默。
“我不太相信她死了。”还是沈兰霜先打破了这片沉默。
“我也是,”刘弦安给她也倒了一杯茶,语气里还抱有希望,“小柳的书,我是看完了。不过说她羽化飞升什么的,我是不太相信的。”
他的神思放空,视线不由又落在背后的那间小屋。
距离子轻舟被他从棺材里挖出来,一直到今,算来也已十几年了。
她当时说,是她“亲自”验的尸。
宋飞鹞不会验尸,她会使刀,她的刀法极好,能杀人,也能救人。当她用刀救人之后,会用针线将伤口缝合,这是疡医最基本的技法之一。
所以,那只是个提醒,也唯有他能心领神会。从宋飞鹞踏入江湖伊始,他就深知她决容不下子轻舟。如今,子轻舟废了,至少保住了一条命;但这是属于她的一点仁慈呢,还是那日怕被碍事而用这法子调他离开呢——这便不得而知了。
但他宁愿把她往好处想。
“……她是我看着长大的,在我眼里,她就是一个好好的大活人……而不是个莫须有的什么神。”
“她教了我很多东西,”沈兰霜正色道,“无论是神也好人也罢,我在这几年游走各地,越发支持她的许多看法。她曾私下告诉我,您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可是始终抱持着避世的态度。现在您避不了了,因为灾难正在您周围发生,本地的民众需要一个人向他们解释污水的危害,和今后的防护……”
刘弦安为难地闭上眼:“朝政之事,我本不想理会……”
他想推辞,又被她打断。
“不行啊刘大夫,朝政与任何一人息息相关,每个人都会参与其中。就好比那厂子,不会关掉的,日后或许会被上缴国库,继续开着。因为那类厂子全国有很多,造出的东西事关民生,所有人都会用到,也有很多人靠那厂子吃饭,惠及的是每一个人,作为众人之一,刘大夫,你又怎能独善其身呢?”
一番话,说得他哑口无言。
她再向他抱拳:“新任者到来后,我将离开此地,你在本地德高望重。对于本地百姓的疏导方面,我可否拜托您呢?”
他想了想,唯有应道:“好。”
……
“明明有水却不能喝,这是多荒唐的一件事。”
几日后,他从城中忙完回到村里的家中,脱了鞋便开始长吁短叹。蓦然看到院子里那口井,又见钱秀秀做的那一桌子佳肴,止不住鸡皮疙瘩从脚趾头漫到了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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