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此间无日月(上)(1/2)
林笙顿了顿,迟疑道:“只是他索要一千两银子药钱,眼下我们哪里付得起?”
景祯长眉一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谁说要给他了?继续欠着就是。”见林笙仍是一副懵懂模样,不由有些来气:“原先我还琢磨着怎么哄他们才能住下,如今现成的理由就搁在眼前。赊欠了这许多银子,一时还不上,怎能一走了之?”
林笙一想,可不正是这个理儿?遂笑逐颜开:“是,属下驽钝了!多欠些才好呢!”
景祯问:“吩咐你带的药,可曾带了来?”
林笙忙去翻包袱:“带了带了,是西域的紫虚膏!”当侍卫的难免经常受些外伤,他自己在王府的房内就存有这个,虽然无色无味,却是药效奇佳。那紫虚草仅在沙漠深处才有,采摘极为不易,故而就算到西域的集市上去买,也要几十两银子一小罐。
如此珍贵的膏药,莫说这小医馆里未必能有,就算有,依着那老头儿的秉性,还不知能漫天要出什么价来!虽然主子说了就欠着不必还他,但老被那数额吓一跳,也挺让人恼火不是?
他关好窗户,小心翼翼帮景祯脱下那身中衣扔在一旁,待景祯背对他侧身躺下,他便一手拧开药膏罐子帮景祯上药。,
自小由名将指点刻苦练习骑射,加上到了封地更是勤勉不辍,因此景祯的背部线条紧致,每一寸肌肤下的血肉似乎都蕴藏着无尽的张力,侧卧在那里,似一只优雅的雪豹正在小憩。只可惜此刻白玉染瑕,三处烫伤撞伤显得格外狰狞,让不不禁心生憾意。
他面朝里躺着,神色淡漠,只有冰凉的药膏抹在伤口上时,才偶尔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微微一颤。
林笙几乎不敢下手,颤巍巍地抹着药膏,紧张得满头大汗。想殿下贵为帝后盼穿了眼才得来的最心爱的嫡子,自小到大被保护得什么似的,平日里连块油皮擦破了都要惊动一堆太医,这些日子受的皮肉之苦真是比他之前二十多年加起来都多!
林笙心疼得快要落泪,除了自责就是气那些粗人笨手笨脚,火里背殿下出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注意点儿,让他被生生砸成这般!可恨又没法出去与他们计较一番,真个憋屈极了。
好容易抹完了药膏,林笙取出给景祯带的衣物伺候他换上。两套中衣裤袜都是白色细棉布的,外裳是两套交领箭袖长袍,一套是浅青色,配青铜发冠,一套是深蓝色,配紫铜发冠。另有一双崭新的羊皮靴子,皮子虽不值什么钱,手工倒还算细致。
景祯随意指了浅青色那一套。林笙一边伺候他穿衣一边道:“这是属下早上在成衣铺子现买的普通衣裳,没下过水,穿着约莫不太舒服。委屈您了!”
景祯没说什么,披衣站起来系上系带,只见他侧过身来时,那左肩头若隐若现一朵青色的印记,如同火焰,又如同缠枝莲纹的形状,倏忽一闪就隐在洁白的中衣里。
虽然料子与王府里头的没法比,但毕竟是新衣,挺括得很,色泽又淡雅至极,称得景祯身材颀长如修竹,整个人似刚被春雨洗濯过一般,面如冠玉,眉眼似墨染,任谁见了,都要情不自禁赞一声:好一位翩翩佳公子!
林笙十分得意自己的眼光,见将主子拾掇得清爽了,这才有空启禀正事:“属下早上先见了公孙先生,他说陈悉致的事儿查出了眉目,命属下带封绝密的书信给您过目。另外,伍将军已经着几个兄弟兵分两路,一路去查那一男一女的身份,另一路去查昨夜客栈起火之事。”
“属下想着这一男一女未必是翼州城里人,当然也未必是他们说的西山猎手。不过这两处都不得不严查一番。城内自有暗卫去查,可如今翼州围得滴水不漏,若是府里的人手突然齐齐出城,未免太过打眼,属下便自作主张,飞鸽传书给咱们留在城外镇上的那些兄弟,让他们沿途到西山寻访去了。如有不妥,还请殿下责罚。”
景祯点头道:“你这差事办得不错,想得周全。”林笙一喜,便要从怀里掏出那公孙先生转交殿下的书信。
景祯却道:“先不忙。我饿了,你去找些吃食来,然后再看罢。”一天一夜未曾进食,先前一碗小米粥不过暖暖胃罢了。公孙先生亲自写的书信,里头定有极为重要的东西,看起来是极为费神的,非得先用些吃食才有那份精力。
殿下自打路上染病以来,连着数日都不思饮食,此刻有了胃口,说明身子真是好利索了。林笙十分高兴,应了一声,立即出门往灶间而去。
留下景祯静静地站在窗边,头一次正眼打量这个质朴简陋的小院。窗外阳光正好,一地的碎石子反射着光线,好似点点碎金一般。掉光了叶子的老树立在井边伸展着枯瘦的枝桠,似乎也在享受这难得的冬日暖阳。旁边张老先生的叱骂还在继续,夹杂着那一男一女结结巴巴的解释。不远处柴房门口那叫石斛的少年袖手站着,顶着一蓬乱七八糟的发髻麻木不仁地看着热闹。这些世俗的嘈杂,鲜活热辣,带着人世间的烟火气充斥在他周围,离他很近却又似乎离他很远。
他们和他显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但在这个时刻,他们却奇异地给了他安慰。其实昨夜他在客栈里孤身一人躺在床上,彻底失去意识之前,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寂凄清。
说来实在荒唐,他身而为锦衣玉食前呼后拥的天潢贵胄,在那时竟然感到身若浮萍,似乎这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在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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