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2(1/3)
田福贤坐在戏楼正中,两边的宾礼席上坐着九个保障所的八个乡约以及贺家坊的贺耀祖等乡绅。经过初步训练的民团团丁格外精神地分散在各自的岗位上执行任务,戏台两角各站着一个,台下站着一排七八个全都端着枪,另有七八个肩头挂着枪的团丁分布在台下广场上,指挥拥来的男女乡民按秩序站到一定的位置上去。田福贤开始讲话:“乡亲们,兄弟大难不死又回原上来了!”万头攒动哄哄嚷嚷的广场上顿然鸦雀无声。田福贤不失绅士风度地讲了不长的一段话就退下去了,继之登台的是金书手。他在戏楼前台尚未站稳就控制不住喊起来:“田总乡约,我不是人,我是吃草的畜生,是吃屎的狗!我胡踢乱咬是害怕黑娃的铡刀。乡党们,我今日对着日头赌咒,我说田总乡约加码征地丁银的话全是假的……”台下顿时响起了一阵议论。接着就有人跳上台子,把银元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摞一摞码整齐,然后到桌子前说:“这是分给俺们村的银元。俺村的人托我交还给田总乡约。”接着又有两三个人相继跳上台去交了银元。另外还有两三个人跳上台子表态说:“我的村子还没交齐,交齐了再交来。”田福贤走到台前用手势制止了继续往台上跳的人,然后把交还过银元的那几个人一一点名叫上台子说:“各人把各人交的银元都拿走,分给乡民。”那几个人谁也不拿银元,一齐鼓噪起来表示这种罪恶的钱决不能拿。田福贤火了:“国民革命不是弄钱嘛!再不把银元拿走,我就把你们的手砍了!”那几个人倍受感动地走向方桌,把银元重新装入口袋。田福贤瞅着他们跳下戏楼,突然转过身吼叫一声“乡亲们”便涕泪交流:“我田某人一辈子不爱钱。黑娃抢下我的钱分给各位乡亲,分了也就分了,我不要了。只要大家明白我的心就行了。”台下又变得鸦雀无声。站在一边的金书手开始打自己的耳光,左右开弓,手掌抽击脸颊的声音从戏楼上传到台下。田福贤对金书手的举动嗤之以鼻:“你的毛病没害在脸上,是害在嘴上。”田福贤说罢退到一边,后台里就走来两个团丁,把金书手三下五除二捆绑到戏楼前的明柱上,对着那张可怜巴巴的嘴用鞋底抽起来。金书手嚎叫了几声就不再叫了。台下右侧出现了骚动,那是鞋底抽击嘴巴溅出的血浆飞到台下人的脸上和身上,有人捡起一颗飞溅到地上的断裂的门牙。
接着十个团丁押着十个被五花大绑的人从后台走出,一排溜站到台前。田福贤像数点胡桃枣儿一样不慌不忙地向台下介绍:“这位是神禾村农协副主任张志安,小名牛蹄儿,他跑到三原可没有跑脱。这位是南寨村的李民生,倒是一条好汉,没跑没躲。鹿兆鹏跟黑娃眼儿明腿儿快都跑的跑了溜的溜了,把他的革命十弟兄三十六弟兄撂下代人受过……”田福贤点到最后一个人时停顿半刻:“这一位我不用介绍大家都认识。站在台上的这一排死皮赖娃里头数他年龄最高,这个棺材瓤子前一向好疯张呀!”台下通戏楼的砖砌台阶上走来一伙男女,有老汉老婆也有小伙儿媳妇,走上戏台一下子跪倒下去,磕头作揖哭诉起来:“田总乡约饶了俺那不争气的东西吧!”“田总乡约你权当是狗咬了你一口!”田福贤倒轻淡地笑着说:“你们快都起来!你们说也是白说。得由人家自己说。”那些求饶的男女一下子扑向自己的儿子或是丈夫,训斥着呵骂着推搡着要他们说话,台上台下顿时纷乱起来。有两个人跪下了。又有两个跪下了。田福贤说:“哈呀,你们的声儿太小了,台下人听不见。把他们四个弄到高处让大家都能听见他们说的啥!”
乡民们现在才明白戏楼下边临时栽起的一排木杆的用途了。这四个人被团丁押解到木杆下站定,接着从杆顶吊下来一条皮绳,系到他们背缚在肩后的手腕上,一声“起”,这四个人就被吊上杆顶。从他们的双脚被吊离地面的那一瞬起,直到他们升上杆顶,四个人粗的或细的妈呀爸呀爷呀婆呀的惨厉的叫声使台下人感觉自己也一阵阵变轻失去分量飘向空间。田福贤站在台口对着空中的四个人说:“你们现在有话尽管说吧!”那四个人连声求饶不迭。田福贤往下压一压手臂,团丁们放松皮绳,那四个人又从杆顶回到地上。另外六个人中有三个见了扑通跪下了。田福贤站在台口瞅着跪在脚下的三个求饶者说:“我那个碎娃子要吃辣子。我说辣子辣你不敢吃。那碎崽娃子硬要吃,你越是说不敢吃,他偏要吃。我哄不下他,就给他嘴里塞一圪塔辣子。他……再不要吃辣子了。你们光跪下不行,得上一回杆,得知道辣子辣。你不知道辣子辣,日后有个风吹草动,还会旧病复发。”这六个人依法儿被推到杆子下面,又依法儿被皮绳吊上去放下来……田福贤说:“这十个死狗赖娃当中还有三个人没有说话。这三个人是好汉!贺老大你个老家伙,爱出风头爱上高台,今儿个让你上到杆顶,你觉得受活了?碎娃子不知辣子辣,你这个棺材瓤子也不知道吗?”贺老大在高杆顶上骂:“田福贤,我把你娃子没当个啥!连我裆里的东西也没当!”贺老大从空中呸的一声唾向台口,人们看到一股鲜红的喷泉洒向田福贤。田福贤恼怒地撩起衣襟擦着脸上的血沫儿。台下的前头又起了骚动,乡民们看见一块血红的肉圪塔在戏台前沿蹦弹了三下,那是贺老大咬断喷吐出来的半截舌头。田福贤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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