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潇水仙遇(1/2)
这年夏末,大雍皇帝牧襄自庸天关进入翎国,以“抚政安邦”的名义,翎国朝堂一片哗然。这让人不免想起当年的温酒入画,正是借由护佑太子的名义意图引兵犯境。
但细想来,事情又与六年前全然不同,时过境迁,当今东西更已无人在意所谓的“皇家威严”。想那栾国连牧火城的城墙都拆得,又何来底气以此要挟翎国?
让人忧虑的是,牧襄此来绝对不会是名义上那般简单,他极有可能牵扯着栾国后续的行动,平楔之后的栾国在以最快的速度恢复着元气,现在终于到了举国西望的时候。
庸天关口,迎接圣驾的是风林儿。想来颇是唏嘘,六年前的风林儿还是那个与“泥孩”整天粘在一起的机灵鬼,现在已是护国公麾下的领军将军。
而那坐在车辇上的天子,境况却还不如六年之前。
牧襄还是当年那样安静,比那时更慢了,眉目之间更加恍惘。
“遍处都是城墙,先不要进城了,随我到处走走可好?”
“遵陛下!”
牧襄摇头苦笑,他缓缓走下车辇,一干侍从远远等着。风林儿牵着马跟在牧襄身后,不知往何处,信步又踽踽。
牧襄一语不发,不疾不徐地走啊走,一直从正午走到黄昏。
看着云缥缈、看着水清浅、闻着风颂香、踏着青青草,牧襄张开嘴仿佛只吸不呼。
黄昏时,马在树下吃草,牧襄走到一条大河边,夕阳把影子斜入水中。
“林儿,这条河叫什么呀?”
“陛下,这是潇水。”
“潇水,哦,潇水。”
“天要晚了,请陛下早时入宫。”
那“入宫”二字一脱口,牧襄立时眼睛一跳,“我可以在这里吗?”
风林儿陡然跪下,“陛下龙体岂能夜居旷野!微臣职责所在,还请陛下开恩!”
牧襄抬目远望,“就在这里,不要搭帐,不要围栏。”
“陛下!您来翎国抚恤万民,焉能夜居潇水畔,微臣无以复命啊!”
“那是你的事。”牧襄淡漠道,“这翎国万民何须我来抚恤?又何来资格抚恤?翎王若想见我,烦请劳驾,若不见我,正好不扰水悠清闲。”
入夜了,这人间的夜大是不同。
月从烟云山脉升起,携着一圈蓝晕,它越过旷野、铺向水面,仿佛一位烟纱女子。
足下青青草,原是天外天。
月垂平波上,似遇画中仙。
牧襄这般吟着的时候,初见江湖皓月、平野苍夜,忽然双目有些迷蒙。
潇水之上,一叶柳舟缓缓闪现,是那样的不真实。那舟上似有人,以风为裳、以月为盖,悠悠驰来好似异域的仙。
待到近了几分,牧襄满目震惊地张望,恍若梦境顷刻成真,竟真是一位女子。如同月光的化身,就这样出现了。
女子也看到了牧襄,轻悠悠走下柳舟。她的眉像诗里的叶子,明明画在那里却引人无尽遐想。一身浅红纱衣,笑起来颊生双靥,身材纤细,长腿如珠玉。
牧襄呆在原地,上天究竟怎样的编排,才让他在来到翎国的第一个晚上如此仙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若他去了圣翎城,当是怎样的永生之憾。
这更凌乱了牧襄的心神。
这女子与她所见任何都不同,没有丝毫的胭脂俗气,而充满空灵,她的笑可以直入人的心房,那谄颜媚笑与之相比简直是亵渎。
不穿鞋子与足衣,玉足踏岸,施施然来到牧襄身前,柔然笑道:“我的陛下,诗语可曾入梦?”
牧襄脑海如雷轰,当真奇也怪哉、如真似幻,本以为她冷若冰霜不食人间烟火,不想她竟知我是陛下,更问故人般入梦,怎一个舒惬了得。
牧襄又想,深宫困帝二十余年,从无此刻般静望山川,只此一刻便遇了她,如此看来当是帝缘未息、苍天怜佑。
“你叫诗语?你怎知我?”
诗语道:“妾居潇水二十年,陛下夜夜入梦,天池仙人说,陛下是妾的转命符,妾是陛下的转运锁。”
“有此奇事?何为转命符、转运锁?”
“妾不可离潇水,惟有真龙可携,此为命中所牵。”顿了一顿,诗语低了几分,“妾为水身,可濯龙鳞,妾为月体,可映龙珠。”
“好,好!”徐徐之后,牧襄煞是激动,“朕初离王宫、初到潇水,心中慕仙,上天便赐。”
诗语似是有些不悦,“陛下乃天之子,上天惟一所眷,万事都不是天赐,而是天命。”
“天命、天命!”牧襄连道。
想那牧火城,阴风夜撩、灯光如雾,从无一事按己所愿,他早已忘了天子之身、大雍之统。多年以来,只有这一刻让他觉得天命之所加也,他是天子,岂能与常人相同,他心有绪便有所遇。
这天,还在看着大雍。
这命,还在延续帝统。
这人,还可昂然一搏。
“你刚刚说为朕转运,可是知晓这大雍天下?”
“妾知千疮百孔、栾翎称霸,东西大战一触即发,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天下还有天子、这国家还叫大雍,陛下面临千古未有之难事,但也意味着永载千秋的无上功业。”
“可朕要如何解这天下乱局?又有几人愿意听从当今大雍?”
诗语道:“陛下想得太多,反而忘记了一件最通俗的事情。”
“是什么?”
“您是帝,他们是王,陛下可以拟诏,陛下还有玺绶,您可以提任何要求。尤其在这西土,翎王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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