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3/4)

翰振东人中微痛，心中大惊，猛然催发内劲，内力顿如山洪暴发、黄河缺堤，濆涌而出。原二令顿觉自己有如山下茅屋，数百年来一直孤孤独独地杵在那儿，却忽然不知何故触犯天条，遭受天神惩罚，一片泥海和着乌石滚滚而下，耳里脑内翻翻滚滚的雷鸣声响个不停，身子不由自主随波逐流，等到可以再度睁开眼来的时候，看见的还是满天星斗，好一会儿才看清楚现在还是白昼，自己依然身处竹林之中。

但他眼中却是烈日下的竹叶，因为他是躺着的。

他勉勉强强支撑起身子，摇着像是塞满了淤泥的脑子，组织着前事，终于想起原来自己是被翰振东一击震飞。想到这里，不禁冷汗直冒，急忙游目四顾，寻找对方的踪迹，心中既惊且惧，同时又带着一丝疑惑：翰振东既有如此能耐，何必一直隐藏，跟自己这样纠缠半天？这绝不是他这种嚣狂成性的人的所为啊。

很快他便有了答案，因为他看见翰振东也跟他同样躺在地上，正艰难地挣扎而起。

翰振东被暗器打入人中穴，不知为何浑身一个激灵，本应受伤，却反而在情急之下爆发出从未有过的强劲内力，把对方震开，但一招爆发过后，又像是把一辈子的精力都发泄掉一样，瞬间手软脚软，跌倒在地，眼前有千层乌云重重叠嶂，几乎变成瞎子。

原二令手中只剩下一枚“飞雨针”，是左右大局的关键，只要能先站起来发针，就稳操胜券，但若敌人先重整旗鼓，论实力，他绝不是翰振东的对手，必败无疑。不能败，原二令不喜欢失败，一直以来，他都运筹帷幄，一生只曾败过一次，还是败在一个叱咤江湖，未尝一败的前辈高人手里，那一战，他明白了武的真义，他败得五体投地，心服口服。除此之外，再无一败。

那一战激发了他：智胜于力。面对强敌，永远只宜智取，不宜力敌。被内力震伤的后遗症正巧在此时发作起来，原二令脑内一阵眩晕，像是用脑过度一般倒了下去。

翰振东挥着手，徒劳无功地想要把眼前根本不存在的黑云挥去。终于天旋地转的感觉稍微减轻，可以缓缓挺起上半身，他艰难地支撑起如五岳般重的身子，模糊的视线也逐渐清晰起来，远远看见原二令倒地不起，忽然心中一动，感觉自己是看着一块从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

虽然刚才一刹那发生的事情还是有些混淆，但这肯定是一个除去大敌的好机会，翰振东当堂振奋精神，奋力爬起，一步一步向原二令走过去。

五尺，三尺，不足一尺，翰振东已经到了一伸手就可以击中原二令的地步，原二令依旧一动不动，好像已经死了。

翰振东伸手，扶住原二令肩膀，在旁人看来是想扶起他，但实际上翰振东只要一发劲，立刻就能扯掉原二令的手臂。就在翰振东打算稍微发力作出试探的时候，原二令另一只手突如其来抓住翰振东的大手，真的是突如其来，原二令身体其他部位都一动不动，仿佛那只动起来的手根本不属于这个身躯一般。

翰振东正待发力挣脱，原二令开口说道：“我认输。”

“什么？”翰振东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认输。”原二令像是借尸还魂一般，忽然充满活力地翻身弹起，大声地向众人宣布：“姓原的败得心服口服，五体投地。由此刻起，我等尽当齐心协力，听候翰兄调度，为霍总镖头报仇雪恨！”

静默，数百人的静默，鸦雀无声，连竹叶飘落也细而无声。当第无数片竹叶终于簌簌落地之时，青竹整齐而错落地震荡起来，青虫都被响彻寰宇的呼声甩到了半空之中，翰振东终于如愿以偿，执掌福建一带武林之牛耳，但他并无实感，甚至感到赢得有些太轻易——纵然他其实刚经历过生死相搏。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格格不入的违和感，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遗落在了家中角落的深处，想找却不知道要往哪里找。

镖局众人簇拥着翰振东，人人欢欣鼓舞，毕竟自家镖局的仇还是由自己人带头报的好。陈、陆、何三个镖师还把翰振东抬起来抛向空中，翰振东在上下翻飞之中极尽目力想要寻找那个令自己头大如斗的身影，奈何原二令的身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翰振东向来年少轻狂，很快就把这事抛诸脑后，沉浸在胜利的甘甜之中。

而原二令早已藏身匿踪，运起轻功急急赶路。他要尽快赶上牛脊屋山，他可不想在那个“大日子”来临的时候各个戏子还没到位。

“要是翰振东知道我为何宁愿选择认输，不知道还能不能笑得出来？”冷君诚想到这里，不禁哈哈大笑，他一向都能笑到最后。

他不知道，那天竹林里还有一个人，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他。

世上没有人能小看丐帮搜集情报的能力，解焕自从丐帮分舵出走之后，一直小心翼翼隐藏行踪，但他执拗的性格使他兵行险着又回到了元亨镖局。他本想继续调查一连串凶杀案的幕后黑手，他一直怀疑是翰振东下的手，谁知躲在人群中的时候，却看到了翰振东一手策划的“好戏”，他虽然一生刚正耿直，但绝不是童莽那样的一勇之夫，他决定继续看下去，找寻蛛丝马迹。

那天在竹林中见证那场对决，他可以肯定，翰振东武功虽然高强，却只是个涉世未深的下手，幕后黑手必定另有其人。直到最后一招，解焕看得明明白白，原二令本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