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2/6)

入世之前，师傅已经跟他说过许多山下的人和事。师傅常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只要身入江湖，总会有那么些时候，你会感到无可奈何、无能为力，纵是盖世英豪亦是如此。当时山中月就在想：什么无可奈何、身不由主，都不过是借口，如果是他，必定可以从心所欲、快意恩仇。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如果一个人行恶，自己与之为敌，乃是天经地义，无需顾虑对方身份、背景、武功高低；如果喜欢一个人，便和她亲近，无需考量世俗眼光。

但是到头来，自己还是落得了身不由主的下场。

因为他从没想过，与之为敌的人，会是自己的恩师；偏偏自己喜爱的人，还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到头来，还是只能为他隐瞒真相，只能与她形同陌路。

山中月不知道，人之所以身不由主，往往就是因为与亲密的仇人、陌生的爱人不期而遇。

“到底是我不爱她，还是从一开始，我顾虑的就只有自己的面子和尊严？”山中月脑海中闪过无数刀光剑影，幻化成无数身影。“我一直憧憬闯荡江湖，成盖世之名，做惊天之事。但为何下山以后，却总是带给身边的人不幸与灾难？为何我要帮恶人隐瞒真相？为何我要对所爱之人说谎？江湖实在太过复杂，我不适合这个地方。等解大哥沉冤得雪后，我便归隐田园，读书耕田去吧。”

到得慕家庄，他们却连登天梯也没上，就被“铁塔”和“火柴男”拦了下来。

“余老先生、蔡六爷和‘云中仙’都没来过。”他们说。

“胡说！他们分明来过。”叶守寒不信。

“你有什么证据？”火柴男阴测测地笑。

“大师兄说过他们先行一步赶赴慕家庄，还会有假？”叶守寒不依不饶。

“空口无凭，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他们真的来过？”火柴男反问。

“你……”叶守寒俏面通红。

论江湖经验，叶守寒始终不足，一时之间又发作不得，正不知如何是好，身后忽然传来一把熟悉的声音。

“七妹。”

“五姐！”叶守寒喜出望外。

“中途出事了。”白霜凝说道：“元常正急赶回京，请旨大赦。”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山中月问道。

“我们中途被暗算，大哥为了保护元常而身受重伤，现在被我安顿在一处隐秘所在。元常怕对方要杀人灭口，赶着回京请求圣上大赦，放了解焕，好等我们能够查出真相。”

“蔡京凭什么请旨大赦？”山中月语气不善，但又知道如今叶守寒绝不会相信自己的话，唯有忍气吞声，暂时不把蔡京二人的真面目揭破。

“多年来，元常为国为民，尽心尽力，在朝野和朝堂之上都立下不少功劳，加上王丞相对他宠信有加，如今更牵涉江湖两大势力在内，圣上总会听他一言吧。”

白霜凝的言外之意，分明是提醒山中月：己方有权有势，连圣意都可以左右，你小子还是不要多嘴的为好。

“是谁如此本事，能够伤了大哥？”叶守寒急道。

白霜凝神色凝重：“是冷君诚！”

叶守寒和山中月闻言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和冷君城打了个照面，冷君诚曾出言相劝，让他们别要前往慕家庄，如今看来，莫不是不想让自己的恶行暴露人前？但若真是如此，冷君诚大可杀了他们灭口，一了百了，何必用如此崎岖的方法？他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

而山中月心中更是多了一层疑虑：到底是冷君诚说谎，还是白霜凝说谎？

“我们赶快去看大哥吧。”叶守寒说着，急急地就迈开步伐，却被山中月一手拉住。

叶守寒回头一瞪，山中月立刻松开了手，说道：“慎防有诈。”

“诈？”叶守寒哼哼道：“你是说五姐骗我？”

“我……”山中月蠕蠕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就走吧。”

叶守寒一把抽回手，回身没走两步，便眼前一黑，一下子倒了下去。山中月刚想上前扶住，抬眼就看见白霜凝面如死灰，竟像是知道自己将要死了一般，瑟瑟发抖。山中月隐约记得自己曾几何时也见过这种神情，就在不久之前，在某人的脸上。那个人，好像是……司徒剑横！

山中月感觉到自己身后站着一个人，这个人从没想过要掩盖自己的气息，可他还是在对方出手之后才察觉到他的存在，可想而知来人的武功，有多么可怕。

此时，白霜凝已颤颤巍巍地跪了下去。

世上能令白霜凝如此卑躬屈膝的人又能有多少？山中月已经猜到来人是谁了。

他缓步走到叶守寒身旁，轻轻地抱起她犹若无骨，散发着阵阵幽香的身子，冷冷地问：“你是来救我，还是来杀我？”

“救又如何，杀又如何？”

“若是救我，便连她一起救。”山中月望向怀中伊人，冷眼中透出暖意，“若是杀我，便请答应我的遗愿，放她一条生路。”

“你真是像极了……某人。”来人轻轻一笑，像是嘲笑，又像是自嘲。“你跟我走，放下这小丫头，我保证天下间无人敢动她一分一毫。”

他望向白霜凝：“好生照顾着她。”

白霜凝喉间艰难地挤出一个字：“是。”

山中月把叶守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