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岁岁平安的阿岁(1/2)
身后的汤锅寥寥升起轻烟,氤氲一片。我摇摇头,语气有些急,“仙人说笑了,还请收回。”
我使了力气轻轻抛去,扭头便不再看白玉簪子,也不看他。心里不停的闪过一抹黑影。有细细的黄沙磨砂在我的纱衣上,隔着皮肤渐觉细细密密的疼痛。我用了力气抖落一身黄沙。轻尘飞扬,灰爬满了我的面颊。
月老站了许久,絮絮叨叨与我聊着天界,也聊他红园的情花。他只管说,并不在意我是否在听。仿佛不管我听与不听,他都淡淡的讲着。而我,却只是装作在听,或不在听。反正都没有回应……
“鬼神仙……鬼神仙?”
我手里重复着前面的动作,耳朵却长去了别处。一位白发苍苍的妇人端过碗喊我,我猛的一惊乱了刚才的动作。勺子瞬间从我的手里滑落了,直直的砸在锅里,溅起鲜白的汤汁,滴落在我的手上。细碎的疼痛爬上心头,我一边暗叹:果然一心不能两用。一边转了神看着眼前白发苍苍的妇人。
妇人虽头发花白,可精神却极好,若不是她双脚浮着,脸色苍白出现在这黄泉地狱里。我定觉得她此时是坐在茶馆里看热闹的老太,她手里稳稳的端着汤,脸上确是平淡至极,好像那只是一碗粗茶一般。她见我回了神,脸上露出一丝慈祥的笑,“原来鬼神仙也会丢魂啊。”
我暗暗敛了愧色,淡淡的看她,“喝汤去吧。”这话每日我都会对无数轮回的鬼的说上一句,说多了竟成了习惯。
老妇人脸上的笑意也敛了,嘴角微微掘了一下,甚不满意我的话,“我倒不是固执之人,我只是想和那老伴一起投胎。下辈子也好找些。”
我暗暗一笑,“若有缘,自会再见。”
老妇人抬了褶皱的眼皮看我,悠悠的说:“我与他最是有缘。我嫁与他时,他家茅草房只有一间,我那后娘逼着我嫁一个有钱人家去做妾,还说什么荣华富贵享不尽!哼,我自个悄悄就与我家那老头私定了终身!结成百年。如今我死了,也不知他怎样了。我生前没有给他留下一儿半女,旁人都跟他道:你既已有家业,她又无生养,那便休了去,再另娶她人吧。”
“我那老伴竟硬生生在除夕夜上,撵了那嘴碎的亲戚,放了话说,此生与我,生同衾,死同椁!”
“你说,我现下既先来了这里,留他一人孤苦在世,我怎的放心喝汤去也。若是投胎早了,来生被别人先娶了去,又如何对得起他此生如此相待?”
老妇人稳稳端着汤,嘴里不停不歇。我听得怔神,看她讲得久了便望一眼汤,她也仍不觉醒,依旧自顾自的讲着。我扶着额,耐心的听着,也与她应上几句。碗里的汤冷了,又换温热的与她,又冷,又换。
月老浅浅的笑笑,随手就捻了根红线,绑在老妇人的手上,“老人家,你且放心。我将你和他的红线系好了,下辈子也是找得到。”
老妇人抬了头大喜过望的看着手上的红线,又看看月老,“你是地狱的哪个神仙?此事可不能玩笑,你莫不是骗我?”
月老倒是好脾气的紧,淡淡解释道:“地狱哪来的神仙啊!吾乃天界的月老,偶然至此。我说的话自会作数!您大可放心便是了!”
老妇人这才跪地拜谢,又絮絮叨叨零碎的讲了些她与老头的故事,才喝了汤走向了奈何桥。忘川河畔风大,黄沙肆掠的磨砂在我的脚下。月老笑我:“你堂堂黄泉孟婆,何故这般好说话。”
我淡淡的看他一眼,他一身红衣着实刺眼,在这八百里黄泉再无颜色可比。手里的阳卷握得紧了几分,“许是因为一位故人。”
老妇人原名唤阿岁。阿岁母亲生阿岁时难产了。足足生了一天一夜才生下阿岁。她母亲泪眼朦胧,看着这个皱巴巴的孩子半哭半笑着。接生的婆子为她打理好一切,替阿岁的母亲包了头帕,“夫人,月子里哭不得的!以后患了眼疾就不好了!”
阿岁的母亲轻轻用袖口拭了泪回:“这孩子若是个公子,以后也就不必再受我这般痛苦。可我又极喜欢女儿,都说女儿是最贴心不过的了。我这心里是又忧又喜。”
接生的婆子淡淡的笑着,替她理着被褥,“夫人的心思可真是细。我原还以为夫人是不喜小姐呢。小姐生得这般灵巧,日后必是富贵命的。老爷回来看见也定会喜欢的,夫人且宽着心便是了……”
模糊的窗纸白得有些发黄,虽紧闭了门窗,可一盏烛火却还是摇晃着灯花,独自在这夜里燃成滴滴点点的泪花出来。
接生的婆子理着被褥的手突然顿了顿,眼里闪了神,抖着声音喊:“夫人……这血……”
街道上的铜锣声声响,惊了夜风,惊了梦中酣睡的人,惊晃了那盏微弱的烛火。阿岁的母亲在惊扰的那夜里,悄无声音的永远睡着了。铜锣声声,惊不醒,阿岁的哭闹也惊不醒。那之前,阿岁的母亲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挣扎着望向漆黑模糊的窗外说:“老爷若是回来了,你且告诉他,给这孩子取名阿岁吧。不求她大富大贵,只愿她岁岁平安便好。”
阿岁从小失了娘,在祖母膝下长了几年,祖母也因病去世了。阿岁的父亲早就已经新娶了夫人,还纳了一房姨娘。阿岁原本应该是要跟着夫人过的。奈何夫人刚刚怀了身孕,说阿岁过于顽皮了些,又无人管教怕会冲撞了肚子里的孩子。便又将阿岁暂托了姨娘照顾。这姨娘倒是个简单的人,对阿岁也当是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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