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1/1)

她在六岁生辰时求得了出宫的恩典，溜达到沈府去找师父，却被门童告知师父被父皇派出御都救灾，她扑了个空。

那是梨花开放的季节，雪白的花朵簌簌地落下，煞是好看。

她听说救灾回都父皇给师父加官了。

再后来，她遇见了君如笙，真正意义上的玩伴。还有她肥嘟嘟的小弟，每日含着自己的指头，圆溜溜的眼睛以及流着口水的嘴角。

许是父皇终于意识到他的小公主还是个文盲，终于记起了要给她找个太傅的事，她自然而然地提出了让沈言祯做她的太傅，且搬出宫住，美名其曰更好地接受教导。

于是她隐姓埋名入住沈府，当沈言祯见到她乖巧地唤他“师父”时，便知宫里那位顽皮成性的小公主便是自己一年前捡回来半个月后又出走的小徒弟，纵然他没有觉着自己的徒儿有多顽劣，大抵是以讹传讹罢。

那她当日说的话自然是为搏同情，做不得数。

沈言祯意识到卫堇璃既然是金枝玉叶，即便做男装打扮，与他同睡也是不合礼数，便遣人将梨院收拾一番，让自家徒儿入住。只可惜小人儿时常半夜偷偷爬上他的床，且沾床就睡，他睡意轻浅，看着小人儿酣睡的脸庞，因为习武而疲惫异常，呼吸声稍显沉重，他心下不忍，这孩子聪慧过人，虽有些顽皮，却也是情理之中，当今圣上只得一子一女，幼子不过稚婴，她想来是重担在身。

少年叹了口气，替身旁小人儿掖好被子，然后她翻了个身，十分自然的将小肥腿搭在他身上，显然将他当作了床榻，半个身子已然在他之上。

他又重重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身旁人依旧不太安分。

果真任重道远。

天色还未大亮，沈言祯起身，动作极轻，却还是惊醒了身旁人，她揉了揉眼睛，唤道：“师父。”

他应了一声，“为师入宫去了，昨日布置的课业早些完成罢，勿要贪睡。”

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他的话，倒是小嘴嘟起，又迷迷糊糊睡去了。

沈言祯穿好官袍，迈步走向外间洗漱。

他的日子本该是这样的，虽心忧天下却无趣至极，陛下越发看重他，甚至将自己的皇女托付给他，若是管教得当，于这天下，该是有益的。

终归她让他的生活多了些生气。

日子不紧不忙，她喜欢师父在梨花开放的时候弹琴，这样可以借着学琴的由头倚在他怀里，沈言祯一本正经地纠正她的动作，哪里知晓她的心思。

梨花落在两人的发上，似是一瞬白头。

春去秋来，两人手执棋子，她啃着梨子，状似不在意，反正她也赢不过师父。

“阿堇。”少年轻轻唤道，提醒双眼放空的徒弟。

她点点头，随手落棋。

“下棋时应专心些。”少年如瀑黑发用一根素净的木簪半束，左眼眼尾的那颗红痣衬得他的肤色苍白，杏眼温润，白衣清雅脱俗，整个人像是发着光。

她又呆呆地看着师父，倾身伸手抚上那颗朱砂，“师父真好看。”指腹下传来微凉的触感。

“怎能这般形容男子？”官场里阿谀奉承不少，大抵都是些公正清廉，风华绝代一类的词，但这般形容的还是第一个。他抓住那只手，塞了颗棋子给她，“阿堇应当专心些才是。”

“师父就是好看啊。”她哼哼唧唧，见着自己的棋子全军覆没，撒手赖皮，“我不玩了，师父总是欺负我！”

“为师说了要你专心些。”自家徒儿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偏偏也不花点心思学学，每日抱着梨子便万事大吉，委实令人头疼。

“我要师父的那根木簪。”话题转变得快了些。

少年瞟了一眼她梳的双童髻，“阿堇梳的童髻，我瞧着这簪子不太合适。”言下之意是根本用不着木簪。

“明日我就要锦绣帮我束个像师父那样的。”

“那好，只要你今日下棋能胜我，这木簪自是你的囊中之物。”

清亮的黑瞳骨碌碌地转动，“那我赢了日后师父要替阿堇束发。”

少年嘴角噙着一抹浅笑，手下收拾着棋盘，“待你何时能比为师起得早，束发一事自然水到渠成。”

卫堇璃面色一红，赖床也是她的一大爱好，恶狠狠道，“师父到时候可不要反悔。”

“只怕阿堇赢不了我。”

“哼！师父可不要小瞧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