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月桂氤氲(1/2)
暮色四合之时,阿阮他们仍旧没有走出林子,她觉得有些无望,事实上,害怕的成分更多一些。她与这少年相处一天,自己对他仍一无所知;而他却将她的底细摸了个大概:倒不是她口风太松,没有戒心,而是这少年联想惊人。
“我叫阿阮,你呢?”
“阿阮……”他疑惑地看了过来,寥寥二字,却被他念得别有意味,阿阮再次惊艳于他声线的同时,自然也听出了里面的疑意:他并不相信这是她的真名。
阿阮只得一鼓作气地假装坦然,四目相接,她却忽然有些虚焦。
“沈珏。”那人不再相逼,淡淡地说了自己的名字,“如假包换,绝不敷衍。”言下之意,是说她在敷衍他。事实上,除却这个名字,阿阮再没摸出任何有效讯息,却明白了这位大人是绝对不可能被敷衍的,只有她被敷衍的份。
走了段路,沈珏提议休息,他从马背上摸出个纸包,扔给阿阮:“苏州的泥麻饼,你应该喜欢。”
“我为什么应该喜欢?”
他略微疑惑:“有人会不喜欢家乡的小吃?”
阿阮暗道自己好像并未自报家门,他如何就知道了?但还是嘴硬:“我不是苏城人。”然后乱编,“江陵农家的女儿。”她这么说完全是出于本能,因为打小就被告诫身份特殊,需存些戒心。
那人轻轻一笑,也不点破:“既不喜欢,那就与我的换了吧。”硬是将她手中的枣泥麻饼抽走,换成了几个冷硬的窝窝头。丁宁暗恨,却也只能可怜兮兮地盯着窝窝头发呆。
她实在饿了,转念一想,觉得有的吃也不错,也未多加挑剔就直接咬了,却在下一刻咯噔一下崩了牙:“你确定这个能吃?”她到底锦衣玉食惯了,只皱着眉头,将东西放到一边,掏出帕子擦嘴边的屑子。
“寻常农户家最普通的食物,姑娘吃不惯?”寻常和普通两字用了重音。
“我打小就被卖入主人家,主人恩厚,食物也算精致,自是吃不惯这个。”阿阮祭出了演技。
“哦?我倒是不晓得江陵有哪个大户连下人用的手帕也是苏绢?”眼光锐利,语气倒还算柔和。
“涛……涛濯山庄,你知道吧?”阿阮想,报出小姐未来夫家的名头,却也算不上诳人了吧?况且山庄在江湖上名头响亮,兴许能让他忌惮些。
沈珏一口水还没灌下肚,听到这答案,立马就被呛到了。他好不容易才理顺了气,只皱着眉默默地看着阿阮,愁眉深锁。阿阮以为他被唬住了,就再唬一遍:“涛濯山庄,知道吧?”
“知道。”那人眉眼轻抬,神色倏然间安定,仿佛刚才失态的另有其人,淡然道,“却从不知道涛濯山庄也收女婢。”
阿阮声噎,她的确没去过山庄,不知道有这一层。涛濯山庄没有女婢的么?仔细想来,好像也的确没听苏翟宇提过侍女的名字,也没听青洛他们谈过。
那人见她吞声,忽然开怀起来:“姑娘既不愿据实相告,那在下也就不多问了,连累姑娘绞尽脑汁,倒是在下的不周了。”
阿阮软了声息,诚挚道:“抱歉,的确不太方便。”其实早已将对他的戒心放下了七八成,他若是再问上一问,她约摸就要和盘托出了。
他又笑了起来,甚是随性:“不过听说涛濯山庄有几位女弟子,兴许女婢也是收的。”阿阮这才幡然醒悟,他方才那么说全是为了套她的话。她原本是想生气的,但那人将枣泥麻饼悉数又递了过来,她就不那么气了,甚至开始觉得他人还不错,枣泥麻饼的味道也好。当然,对于自己“容易被吃食收买”这个弱点,她是半点没有察觉的;也就更没有察觉这弱点已被沈珏摸了个门清。
他们重新开始赶路,气氛已轻松很多,沈珏挑了些不痛不痒的话题,说的多是各地美食,这自是对了阿阮的胃口,夜色渐深,才想起来应该害怕。
阿阮没什么赶夜路的经验,若是微微有点月光也好,可今夜偏偏多云。夜色浓重,暗影重叠,自是容易让人联想起些有关魍魉的鬼话,在这些联想之下,夜晚的树林就显得越发诡秘了。
林子很静,静得只能听见虫鸣和靴子碾过叶子的窸窣声。少年在前头牵着马,阿阮亦步亦趋地跟着,心下惶然地四下张望着,总觉得暗处有泛着幽幽绿光的兽瞳在虎视眈眈。她眼睛都不敢偷眨,耳朵也在全程戒备,甚至觉得自己的毛孔都在争先恐后地张大,尽力感知着潜在的危险。
“再走一截便好,前头就有个客栈。”察觉到她的不安,沈珏从马背上摸出一颗珠子,递给她,道:“拿着敞亮些。”
阿阮将珠子接到手中,却倏然间愣住了。她手中的是颗极为罕见的随珠,珠盈径寸,入夜有光,如明月之照,上嵌镂空金罩,雕的却是个总角女童,生动灵巧,言笑晏晏,让人见之难忘。当然,阿阮会讶异并不是因为这珠子贵重,而是因为她知道——这物件只怕独一无二。
“这是……你的?”阿阮脸色苍白,语气也变得有些僵硬。
“算是吧。”沈珏并未将她的讶异放在心上,淡淡地说起了前因后果,他的声线一如既往的安稳沉静,阿阮只默不作声地听着,想将胸腔中汹涌的情潮一一按捺,却发现空间逼仄,汹涌的情绪找不到任何出口——是该欣喜,还是该遗憾?
找到了旧物,却没有见到故人。
怅然若失,不外如此。
“说起这颗珠子,也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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