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萧墙 上(2/2)

话音初落，一支□□直掠过我与顾惇之间，撞于城阁落地。军士送至顾惇面前，那箭镞后紧绕着的一支珊瑚珠钗在日光下耀出血色光晕。管悯高喝，“此物出于武城公府，你若不识得，便去请广陵郡主一辨真假！”

奉璧之人将盒掷于脚下，管悯正声大喝，“如此污物，宣曲伯不屑入目！”

扯落珠钗随手抛下，顾惇高声笑道，“武城公府之物岂会如此粗劣，将军当真技穷！”

管悯扬手，剑锋已置于齐纨颈侧，“请广陵郡主迎回至亲！”

齐氏族人，断不可受此羞辱！

我劈手夺过一旁军士的弓拉至满弦，箭镞直指齐纨。顾惇亦张弓厉声，“齐氏岂有贪生惧死之辈，此女若为齐纨早已以死明志，岂会受你裹胁！此女伪称齐氏女，武城公府自会除奸！”

“原以为武城公府上下视至亲如草芥是讹传，”管悯陡然高声冷笑，“今日可亲见齐氏手段，管悯大幸！”

叛军随管悯后退数十丈，只留齐纨一人立于城下。

手臂已近无力，我狠狠咬牙欲稳住微微颤抖的箭镞。陡然有一声惊叫，箭出时身子已被人重重撞开。

“姐姐！”齐纴扶着雉堞失声尖叫，“姐姐！”

“谁许她上城！”

顾惇的抢声惊斥断去了我已出口的话音，却是齐竑上前一步，“我们听闻池阳附逆，忧心阿纨陷险……”

齐纴已重重跪在我面前，拉着我的衣角苦苦哀求，“那是姐姐，你救救她，救救姐姐！”

姐姐，那是她的姐姐。

我涩然移过眼，若是我的姐姐陷于如斯险境，我还能如此果决么？可此时已容不得半分犹豫，我挥开齐纴的手，顾惇转首向郭廷低喝，“送回去！”

骤然一声脆响，震得耳中轰鸣。那一击仿佛是落在我的面上，顾惇半身挡住我，手中的剑已出鞘。

“齐琡！”

齐竑面色紫胀，落在剑鞘上的手已死死握紧，齿缝中冷重迸出的我之名，仿佛是他至厌恶痛恨的两个字。

齐纨距城门不足十丈，叛军已冲近，眼见便要追上齐纨。齐纴已惊得昏厥，我不敢看齐竑，终是抬手。周桓朝大喝，“放！”

一时飞箭如雨，直将欲借机逼近的叛军逼退回去。

齐纨已奔至城下，周桓朝亦已至近前，我缓缓闭上双眼背转过身，“有劳将军。”

齐竑早已抱着齐纴奔离，蓦觉手上一痛，左掌指侧已是鲜血淋漓。方才失准的那一箭没能诛敌，却伤了自身。

垂下衣袖遮住伤口，我始觉疲累。

城下空荡的酒肆中坐了许久，我回到府中已是月悬半空。我立于窗外，齐纨掩面哽咽，堂兄与齐纴亦是垂泪不能语。

他们兄妹相聚，我终是外人。

府卫将齐纨入府后说过的话逐字报与我，我细细听过又问过，并无异样之处。叛军攻下池阳，齐纨被擒挟到上平，孟叔黎死于叛军之手，便是大定了，她已不能归池阳。

我一时笑了，池阳竟不是附逆？

归房闭目假寐，久久不闻声响。

正叹自己多疑时，月光透过门隙洒出一线银白。不闻脚步声，却忽有利器入木的沉闷声响，院中火光陡起，可听到顾惇高喊引众亲族出房往前院避火。

我自帘后转出，“你还是来了。”

推开她几番用力将那刺得极深的剑抽出，我横剑于面前，“你不会不知投敌是什么罪。”

她目眦欲裂，满院的火光不及她目中半分赤红。

“住手！”

齐竑奔入，一臂挡在齐纨身前护着她后退，我每近一步，他的身形便僵硬一分。我将剑随手抛开，轻笑道，“这便怕了？以这样一柄剑便敢来杀我，我原以为你有些胆量。”

阴狠双眼迸出的目光冰凉凉迫在脸上，她盯着我，“你来做什么！”那声音犹如游荡于暗夜的鬼魅，令人心头生寒，“你不能为父亲复仇，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