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忆楚篇（十三）(3/3)

心下立时琢磨着说些什么反驳去，耳边却只听萧忆淡淡一笑，声音低沉酥麻，一下就把楚凌的心魂给吸走了。转头看去，只见身边的人眉眼轻松，神色自若，放在桌下的一只手抬上桌，拿起那木杯浅啜了一口茶，叹了一口气，复又放下茶杯，抬头浅淡道：“敢问邵兄……这几条都要吗？”

那邵隽见了萧忆这一番动作言辞，脸上的表情突然全收，定定地看着他不再言语。却只见萧忆又收了目光偏过头去，视线落在手中的茶杯上，手里轻转着那茶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全没了刚才求人的态度。

两人如此相持了良久。那邵隽终于重又开口，转头看向楚凌道：“我听小徒说‘玄沙赤芝’是你提起的。”

楚凌点头。

邵隽神色严肃：“你从哪里听来这个名字的？”

楚凌看着对方面上的表情一愣。心想从哪里听来的，当然是从书里听来的啊。可是又不能这么说。非得要问我从哪里听来的话，要不就编个地方糊弄糊弄……忽又发现对方眼里认真谨慎的光芒，心头猛地一跳，转头看了一眼萧忆，只见他也看着自己，眼底的神色意味深长。

她登时明白过来。

“这个嘛，”楚凌有了底气，遂慢悠悠站起身来，低头理了理皱皱巴巴的衣服，再抬起头，脸上的神色突然就精明起来，大眼睛里闪着不明朗的光，“我当然是知道的。只是时间太过久远，”小丫头歪头，委屈巴巴地对着邵隽一抿嘴，可怜道，“还得看邵谷主能不能让我记起来了。”

这一套话下来，楚凌二人立时由主动变为被动，那邵隽脸上的表情就更难看了。

萧忆看着眼前这一幕，心底不由得轻笑。作为旁观者看楚凌让别人哑口，确是比自己体会要好玩多了。

夜半时分。露深雾重。

茫茫天地间，碧崖谷唯一的茅草屋里，四人围着一方小小火烛默然不语。窗外月明寂寂，屋内灯火摇曳。只是沉默太久，那火烛烧得无聊，抖了抖身子打了个哈欠，沿着柱身缓缓淌下两滴烛泪。

邵隽盯着楚凌看了许久，直看得她脸上的表情已然挂不住，堪堪就要打个哈欠说要不我们洗洗先睡明天再讨论。邵隽却终于站起身来，回身看向那小丫鬟道：“给两位客人准备房间，”不理会她脸上吃惊的表情，又看向萧忆，“萧兄，明日晨起我便为你诊疗。”说罢也不等三人反应，只挪了凳子站起身，撩起竹帘便向东边屋内走去。

楚凌这才反应过来，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心底旋了一圈一样，走到萧忆面前兴奋道：“太好了！”

萧忆心下也是终于一定。精神放松下来，转头看向凑近来的楚凌。只见她十指交叉握于胸前，一双眼睛里闪闪发光，开心的程度甚至比他还甚。这时再想起一路来经历的大小事情，看着眼前人一副全心全意的模样，忽地就觉得小丫头巴掌大的小脸上五官俏丽，神色可爱。心底一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就摸了摸她的头顶。

这一番动作流畅连贯，萧忆摸头的时候还感叹小丫头的头发看上去光顺，摸在手里竟毛琮琮的。等反应过来时才发现站在他面前的楚凌已变了表情，眼里的兴奋尽消，表情呆呆的，仰头看着他的眼里一片认真赤诚。灯火摇曳之下，那一双杏眼里似乎燃着两团小小的火苗，突地让他觉得灼烫不已，却又光华清亮似明珠璀璨。

萧忆手里的动作一瞬间就停滞了下来。

看着小丫头满面真诚，似有所望的样子，心底不自觉地就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眨眼之间再去看时，突然发现面前的人生得雪肤皓齿，娇俏精致。一对柳叶蛾眉弯弯袅袅，一双传神杏眼清澈透亮，两颊像上了胭脂一样透出浅粉。再嵌上小巧的鼻子，樱红的嘴唇，阖眼看去竟是分外生动。那唇此刻还微张着，下唇一半干燥一半濡湿，随着呼吸起伏轻缓地移动，仿佛像要诉说什么一般。

放在楚凌头顶的手突然就有点不知所措。心脏也像被什么轻缓捏住了一样，一声一声跳得格外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