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般若(1/2)
西城门自从拓宽商道后,就一直在筹备重修城墙一事,毕竟往来客商越发地多,货物也越发繁琐,前些年还只有寻常器具,近些年连外域美姬都成了长安富贵人家的枕边客,再过些年,说不准还有什么新鲜玩意。故而工部这些年一直在打主意,要把那城门洞和外边的长道扩建,设外城以容商贾,再把城门抬高到最高规格的八丈。不过边关战事未休,大兴城防土木未免不适,故而一拖再拖,迟迟没有个命令。
反正魏远书身处其间,觉得很是有必要扩一扩。
长安城外没有护城河,却有一条禁令:外墙以外十丈内寸草不许生,后来太祖去世前改为五丈。但即使规矩如此,过往的商贾也不敢在城头守军视野之内休息,要知道,当今虽无战事,但朝廷和江湖间从来没几天太平日子。
故而这些来长安的商贾游人,若是挤不进城,或是其他一些原因要延缓,就会在长安城郊外寻个地方休息。人从来都是聚群而生活,这些年过去,原来的各处零星营地慢慢走到一起,伐木建屋,买些零碎用具,逐渐在长安城外便也有了一片小镇,有心思活络的,就给京兆府通报了这事,事关长安,京兆府便连同六部上了折子,给这镇子又修了修,修成个能住人的地儿,派了几个官吏象征性地走一走管一管。而太祖觉着这是通商有道的好事,龙心大悦,赐了一个吴字,此地便叫做吴家镇。
吴家镇地处长安城西,西山以南,也算是依山傍水,镇前后各有一尊太祖手书的《商道议》。镇中多是连片的客栈,也不担心同行抢生意,毕竟这些年来来往往的商客有增无减。
而既然有了客栈,自然也就会分三六九等。有那专供长途跋涉旅人休息的寒酸小店,也有典雅一些的,不过价钱也自然不菲,修缮最好的那座春满园,据说是长安的贵人撑腰,对外号称是红木的门槛、檀香木的床,光住一夜、不吃不喝都要二十两银子。当然,最多的还是些价格不高不低,饭菜平平淡淡的小客栈,冬日炉火暖,夏日蒲扇凉,口碑不会差到哪儿去,赚得银子也不会太少。
这些日子,长安城热闹,吴家镇也热闹,商贾游侠挤满了客栈,大部分都是为着那一年一次的万寿节,届时不止长安城彻夜通明,诸多新奇玩意都能见着,还有万寿节当日的朱雀大道,军威仪仗,声势浩大,被人称之为“一生若不得见一次,枉称活过。”
镇东头一家客栈,门窗大开,倒不是遭了劫匪,而是这天气太热,除非是夜深防贼,其余时候都得通通风。
客栈里一个角落,坐着个光膀子的壮汉,短发粗眉,带个铜箍,瞧着像个行者,身前却都是酒肉,若是细看,其实这头陀打扮的汉子吃肉时倒是慢条斯理,很有些细嚼慢咽的味道。
头陀的饭吃到一半,客栈门口跌跌撞撞进来个醉汉,晃晃悠悠一屁股坐到他身前,笑嘻嘻地托着腮帮子,也不说话,只是打个酒嗝。满口的浓郁酒气并未使头陀放下碗
筷,他依旧吃着酒肉,神色专注,近乎虔诚。
那醉汉眼睛本来就小,此时迷迷糊糊像是没睡醒,更显得滑稽。客栈中人来人往,小二见着这一幕,自然是害怕这不知哪来的醉汉耽误生意,当即一撸袖子,气冲冲走来,朝那醉汉喝道:“哪里来的酒鬼,滚远些,否则喊来官差,要你坐牢去。”
醉汉转过头来,眼神迷茫,似乎是没听见,张着嘴半天像是要说什么,最后却只是打了个嗝。
那店小二瞥一眼自己的胳膊,再掂量掂量这瘦酒鬼,胆气大增,当即冷哼一声懒腰抱住醉汉,直直甩出店外,扬起一阵尘土。
店小二拍拍手,骂骂咧咧地讲几句,回到店里却见着那头陀打扮的盯着自己,目光不善。
“这位大师,”店小二莫名有些恐惧,不自觉弯着腰,神色恭敬,“那人我给您轰出去了,您接着用,有事吩咐。”
头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的叹一口气,双手合十,不言不语。
店小二这才发觉自己后背尽是冷汗,哪里还多说什么,匆匆忙忙去做事,连句抱怨都没说出口。
而那醉汉躺在地上,四仰八叉,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只是醉醺醺地望着天,然后闭着眼呼呼大睡,一只攥着的手掌松开来,是一枚铜钱。路过人都躲得他远远地,生怕沾上脏东西。不一会儿,两个官兵打扮的,一个抬脑袋,一个抬腿,把这熟睡的人甩到个角落里,不再理睬。
待到那头陀打扮的吃过饭,放下碗筷,却又有个乞丐,探头探脑,趁着店小二不注意,溜到头陀身前,也笑嘻嘻地托着腮帮子,盯着头陀。
头陀直起身子,手指蘸了蘸茶水,在桌子上写下一个潦草的死字。
字迹潦草,杀意凛然。
而那乞丐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脏兮兮地,穿的是百家衣,倒提一根翠绿竹竿。此时见着这威胁,也不害怕,依旧笑嘻嘻地,也蘸了茶水,写下一个工整的佛字。
头陀忽的笑了笑,半截舌头显得有些可怖,却又有些莫名的庄严。
乞丐挠了挠头,挠出一只虱子,放在掌心,缓缓递到端坐如佛像的头陀眼前,满是戏谑神色。
头陀神色不改,静静地看着乞丐的双眼,仿佛那其中有外魔弥漫,只待降妖除魔。
而乞丐的眼神逐渐由嘲弄变得冷漠,却是为了掩饰心头越发浓郁的悸动与慌乱。
在客栈外酣睡的醉汉猛地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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