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踏月而行(1/2)
走出湖阳亭时,黑夫觉得,自己现在的模样,肯定和后世始皇陵兵马俑里的“步兵俑”像透了。
亭是基本治安单位,所以拥有武备,存储五兵。
湖阳亭前院的小库房里,就准备着两副甲衣,考虑到公士去疾说,那些个盗墓贼都持有兵刃,人数至少有四人,甚至可能持有弓箭,黑夫决定还是保险点,穿上甲衣为妙。
当他在东门豹、利咸帮助下,披挂上皮甲后,黑夫总算知道,这玩意为什么这么贵了。
黑夫他们亭里这套只是最简陋的前身甲,顶多值几百钱,仅能护住胸腹,得像前世做饭挂围腰一样,以系带分别挂在肩膀和腰部。
他低头发现,这甲衣是将整块牛皮切割成大大小小的甲片,每个甲片都钻出了小孔,结实而纤细的丝绳将其联缀在一起,有的地方还有甲钉……虽然防御力有限,安好在不算很重,不影响活动。
至于黑夫的武器,也从那柄陪伴他几个月九寸的小短剑,变成了一把二尺剑。蒲丈说这是前任亭长留下的,现在就归黑夫了,木制剑柄用铜丝缠绕防滑,青铜的剑刃有点小缺口,但无伤大雅,刺入人体完全足够。
求盗东门豹则挑了两柄手戟,长一尺半,他喜欢与人短兵相接,还喜欢在数步之外,一戟掷过去,伤人性命--虽然他从没杀过人,但平日里总喜欢对着树桩练习,今夜正是一显身手的时候。
至于剩下的那副甲,东门豹是拒绝的,他嘟囔着“大丈夫就该受点伤,留下疤痕”,满脸嫌弃地将甲推给了利咸。
利咸倒是很谨慎,好好地披上甲衣,挑了一杆长约九尺的长矛,他觉得,擒贼时不应该全员短兵,应该长短相佐。
小陶自不必说,挎了一张不大的弓,力度大概只有八斗,身后背着箭囊,里面有七八支箭……
黑夫将剑背在身上,一边问道:“弓箭晚上能好使么?”
小陶则回应说,那些人连夜挖墓,肯定点了火把,只要有光点,二十步内,他在夜里一样能射中!
“好,长短相济,弓矢在后,吾等也算准备充足了。”
黑夫拎起一块蒙皮的小木盾,带领众人出了湖阳亭,他嘱咐蒲丈好好看着亭舍,而后便看着已经完全漆黑的夜空,指着西南面道:“出发!”
寒风飕飕中,黑夫仿佛回到了前世实习时,跟着前辈们在夜里出勤的时候……
但这次,他不再是刚出警校的愣头青,而是一亭之长。
远处,云梦泽畔起伏不平的山丘,好似一条鳄鱼的脊背。山林里树木叶子早已落光,光秃秃的树丫在风中颤抖。大片大片的稻田里,积雪已融化了不少,悄寂无人,甚至连野兽都不见一只。眼前的涂道上亦是空落落的,没有一个人影。
唯有湖阳亭四人,披甲持锐而来。
黑夫走在最前面,风吹得他头顶的帻随风乱舞。
小陶在最后,抱着弓,低着头,担忧以这风速,自己的箭矢怕是派不上用场,帮不了亭长。
此处距离盗墓地点尚远,东门豹和利咸位于中间,一左一右,各点了一根薪柴当火把照明,在黑漆漆的夜空中显得格外耀眼。
远远望去,那对火把,又像是凶兽的一对夜明眼,晃荡悠悠……
他们一行四人快步而行,仿佛嫉恶如仇的天狗嗅到了贼人的气息,对着天上皎洁的月亮发出一声长嗷,然后便踏着月光,向西南方奔去……
……
23点到1点这段时间,在秦国的十二个时辰里,叫做“人定”,顾名思义,几乎所有人在这时候,都已经睡死过去,不知外物了。
但湖阳亭西南方十里外,位于小箐里和朝阳里之间的一片荒地上,在人定时分,却亮起了几根火把……
火光映照下,出现在黑夜里的共有六人,这伙人年纪有长有少,最大的看着得有五十岁,头发斑白。最小的只有十三四,胳膊瘦巴巴的。
这大冷天里,他们都裹上了厚实的好衣服,遮掩自己的衣衫褴褛。然而这些衣服,却都布满泥污,一看就知道,八成是从地里挖出来的……
唯独年纪最小的那少年,害怕死人穿过的东西,宁可短衣束袖,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这六人的头领,正是方才在朝阳里与里监门交接的那人,赤面短须的“敞”。
敞依然披着从墓葬里挖出来的深衣,虽然已经过去数百年,衣服萎缩了不少,但好歹还能穿着御寒,却见他将那三把铁锸往地上一插,笑道:
“吃也吃了,喝了喝了,工具我也备齐了,二三子,该干活了!”
作为盗墓惯犯,敞很看不起朝阳里里监门的胆怯,可他心里也清楚,里监门的警告并非虚假,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这土丘下的大墓,必须在今晚挖开!并连夜将那些陪葬品取出来。
他抬起头看了看无云的夜空,判断着月亮的位置。
“现在刚过人定,到鸡鸣{1点到3点}时,必须挖开这墓的椁室,平旦时{3点到5点},务必将陪葬的器物搬出来!能带走多少,是多少!”
他和朝阳里里监门约定好了,平旦时分,里监门会赶着自家牛车来接应,帮忙转移赃物……
在敞的喝令下,其他五人纷纷拿起工具,或是铁锸,用来铲土,或是铜耒,用来深深插入地里的泥土中,试探棺椁的深度。
敞自己,则拧开怀里高价买来的酒,抿了一口,看管众人的兵器。
其实那些兵器,也是从各个墓里挖出来的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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